九 流氓住手(2/2)
桃金娘定睛看去,一人背负长剑站在易无澜身后,看装扮应该是名护卫。
“为何待在明月楼……”她轻蔑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甘愿当一名娼妓吧?”护卫或许只是无心一问,却不想桃金娘如此言辞激烈,一下将气氛拉到了冰点。
桃金娘摇起折扇,临江而立,瞳孔放空,思绪飞转到多年前的一夜。那是她的新婚之夜,她在床岸边披着盖头等着她的夫婿,等到的却是噩梦的开始。
往事如柳絮般在眼前飞舞,一幕幕残破的片段都是血红色。她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看来这是她不可触碰的底线,而刚刚阿恪已经无意触碰了这个底线。易无澜看到桃金娘脸上悲戚的表情,深感歉意,道:“是我手下失礼了,还望桃姑娘莫往心里去。阿恪,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抱……抱歉。”
桃金娘从纷飞的思绪中抽离神智,道:“无妨。实不相瞒,小桃既是明月楼里的头牌,也是明月楼里的老鸨。纵使我可以自食其力,明月楼里众多姐妹多是些弱质女子。她们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我能做的,只是给她们一个归所。”若不是戴仲,她不知道还要在这世间流离失所多久。
明月楼以艺演为主,若有愿意,也有卖~身的。来到明月楼的姑娘都有自己的苦难和伤痛,她苦心经营明月楼,只希望楼里的姐妹莫要再重复她的悲剧,早日寻个真情人,相守一生。
江风带起桃金娘的袖口飘动,高束的青丝也迎风而舞。往事一幕幕,离人各自天涯路。风有些凉了,但远比不上她心底的凉。
易无澜看着桃金娘伫立多时,看来阿恪真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易无澜拱手说道:“天色不早了,桃姑娘若不嫌弃,就由易某做东,共进晚宴,也为刚才之事向姑娘赔礼。”
“易公子无需挂怀。公子是戴仲的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东呢。江州城内河渠四通八达,明月楼恰有画舫,不如就让小桃作陪,观一观江州夜色?”
“那无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易无澜双手一揖,随桃金娘离开了江堤。
江州城外有一座梵觉寺,建寺七十余年。近年来香客渐多,又因戴仲与主持交好,所以寺中香火日益鼎盛。此时河渠上隐约能听到梵觉寺的钟声远远飘来,明月楼的画舫悠悠地驶在河渠上,酒已过三巡,原本热闹的夜市也褪去了色彩,只零星亮着几盏灯笼。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桃金娘换了一身女装,抱着红木琵琶轻唱着年代久远的情歌,画舫中烛影煌煌,姣好的容颜迎着清歌烛火,颇有风情。易无澜晃着酒杯,看着桃金娘的侧脸,温和的笑脸不再。
待一曲毕了,易无澜兀自起身,走了出去。桃金娘不明就里,难道是她哪里唱得不好?护卫阿恪看到桃金娘一脸疑惑的模样,解释道:“姑娘无需挂怀,我家少爷是想起了少夫人。”
“公子已有家室?”看易无澜的样子,确是已过婚配的年纪。桃金娘笑道,“莫非公子是怕自己在江州喝花酒的事情传到家里,被娘子怪罪?”想不到这个易无澜还是个多情种。
阿恪尴尬道:“夫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桃金娘本是想开易无澜的玩笑,被阿恪一梗,脸上的笑意都僵住,抱歉不已。许久叹道:“是小桃多嘴了……只是逝者已矣,公子这又是何苦。”
“姑娘有所不知,少爷并不是思念少夫人。”阿恪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少爷不喜欢别人提她,是因为恨透了她。”桃金娘一惊,倒吸了一口气。
“阿恪。”易无澜的声音缓缓传进来,阿恪讪讪地退到一旁,不再多话。
给他取名阿恪是希望他恪守谨言,哪里想到他这么多话。
三年了,她已死了三年。
那天他推开门看见娘~亲杏眼圆睁,胸前开了一个大洞,血迹早已干涸。匕首从她手上落下,暮雨哭喊着她是凶手。
究竟要怎样的恶毒和残忍,才能让人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杀掉一个弱质妇人?然而一切已经无从知晓,不久她就被烧死在偏房中,只留下一具漆黑的焦尸。
“风婉……”薄唇轻动,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念着这两个字,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听到,这个名字就随着远处的钟声一道,飘进了无尽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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