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纪（九）眼保健操会说话（2/2）

各诸侯在得知厉王残酷压制言论的错误做法后，纷纷大摇其头，用取消例行见面会（不朝）的方式，向这个贪婪残暴的家伙表达了强烈抗议。

厉王对这种万马齐喑、死气沉沉的状态很满意，为了维持这种理想状态，他加大了钳制言论的力度，每年都要发布大量敏感词，有胆敢违法使用敏感词的，一经查处，从严处理。

由于敏感词越来越多，导致老百姓能够用于交流的词汇越来越贫乏，搞得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怎么办？

别担心，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人除了嘴之外，不是还有其它表达思想感情的器官么？比如心灵的窗户：眼睛。

既然不让嘴说话，那就让眼睛代替嘴来说话吧。

于是，有聪明人发明了一套类似于眼保健操的“眼语”，用各种挤眉弄眼的动作，进行一些日常交流。

如果您回到那个悲惨压抑的年代，走在在大街上，看到两个行人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使劲你瞪我，我瞪你，你肯定会认为他们要表达的意思是：你瞅啥？再瞅信不信我削你！

你错了，他们那是在用“眼语”打招呼：您吃了吗？没吃上我家吃去！

连我们都搞不懂眼语，厉王这不识民间疾苦的家伙的就更加会理解错误。

一次，厉王出巡的时候，看着满大街安安静静不吱一声，拼命挤眉弄眼的老百姓，他为压制言论的成交非常满意，于是他得意洋洋地对陪同视察的召公说：看看！这就是统一思想的成果！现在看谁还敢造谣！

召公看着大街上老百姓以眼代口的诡异一幕，听到厉王这种把无知当个性的傻x话语，心里涌起一股不吐不快的强烈欲望：

天子唉！这可不是什么统一思想，这叫“堵塞众口”啊！

您这种搞法，比堵塞河流还危险，被堵塞的河流，会形成“堰塞湖”，一旦崩溃，将造成巨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堵塞众口，压制民意，其后果比“堰塞湖”更加严重！

水利专家治理堰塞湖，是采取引导水流，减小压力的办法，消除安全隐患，领导干部治理人民，则是让老百姓畅所欲言，将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发泄出来，缓解社会矛盾。

所以自古以来的圣明天子，制定了一整套让老百姓发言的体制机制。

有文化的人，可以直接写材料反映意见；没文化的人，唱唱跳跳也能表达看法。

所以，上至朝廷领导干部，下至民间卖唱瞎子，任何人都有提意见的权利，提意见的方式也很多样，除了直接上书之外，吟诗作赋也可以，吹拉弹唱也欢迎，专业点的还可以编几卷历史书出来，专门提意见。

最后，所有的意见经归纳总结后，会放到天子的案头，天子据此来做出重大决策，制定、调整各项政策，这样颁布的各项政令，才能做到实事求是，取得良好的预期效果。

人生长一张嘴，除了吃饭，必然要说话，这就像自然界产生河流，必然要奔流一样。

河流遍布四方，滋润了大地，各种物产才会丰富。人的嘴里说出自己心中的意见，执政者才能知道政事的优点与不足，然后根据这些意见，发扬优点，改正缺点，这样才能推进各项工作，增加老百姓的衣食用度。

老百姓提的意见，一般都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很有参考价值，哪怕是编段子，也有其可取之处。

现在您硬是强行堵塞了老百姓提意见的渠道，人为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民意堰塞湖”，这个可怕的安全隐患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

召公说这番话，道出了压制民意的严重后果，想让厉王放开控制，广开言路，从而改善政事，但是厉王这个贪婪自大的家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厉王连德高望重的召公的意见都听不进去，其它臣子就更不用提了，一律当作耳边风。

这样搞了几次之后，再也没人向厉王提意见。

三年后，这个巨大的堰塞湖终于崩溃了。

冲破这个堰塞湖的，是被厉王的高压政策逼得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周国（天子京畿）干部群众（国人），他们被厉王残酷剥削、压榨，发点牢骚还要被砍脑袋，实在是不得不反。

起义的干部群众们群情激愤，不约而同地汇成一股人流，直向王宫扑来，他们手提菜刀棍棒，喊出了“将千古罪人厉王碎尸万段！”的革命口号，准备一人一刀，把厉王给活剐了。

厉王在宫中听见起义人民的正义呼声，吓得六神无主，连老婆孩子也不顾，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化装出逃，跑路到“彘”龟缩起来，从此再也不敢回京，成为流亡之君、丧家之犬。

此时的京城一片混乱，一些不法分子也混在起义队伍里大搞打砸抢烧，王宫眼看就要被攻破，被厉王无情抛弃的老婆孩子们走投无路，哭成一团。

在这关键时刻，厉王的太子——静（这名字取得好），冷静地对家人说：有一个人，可以救我们！

召公。

太子静立即带着全家，逃出王宫，投奔召公而去。

太子静的选择是正确的，召公立马大开家门，收留了他们。

不巧的是，这一幕碰巧被几名与厉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起义群众发现了，他们不顾一切地怒吼：召公把厉王的狗崽子们给藏起来了！

这声怒吼马上就聚集了大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老百姓（当然其中还夹杂了不少不法分子），他们把召公家团团围住，集体要求召公交人。

父债子还！狗日的厉王跑了，我们就拿他的狗崽子出气！

起义的人民很容易变成无义的暴民。

面对着这帮暴民，召公明白：不死个把人，是过不了这关了！

于是他召集全家大小训话：

唉！以前我曾无数次劝厉王，要他勤政爱民，不要贪得无厌，要多听取群众呼声，不要压制不同意见，他就是不听，以至于酿成今天的恶果。

现在外面聚焦了成千上万失去理智、怒火冲天的老百姓，如果今天不给他们一个交待，我们家在片刻之间就会被他们夷为平地，我们这帮人咬都会被他们咬死。

但是，如果我把太子静交出去，让这伙暴徒宰了出气，厉王以后知道了，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认为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对他不听劝谏的报复。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为领导做事，就算陷入险境也不能埋怨；实在憋不住埋怨两句，也不能真的就把领导给恨上了，更不能事后对领导搞打击报复。

特别是我们家侍奉的是天下最大的领导——天子，忠义之风代代相传，坚决不能背上“报复天子”的恶名！

随后，他拉起一名与太子静年岁相近，相貌相似的亲儿子，揽入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儿！谁让你生在我们家啊！说完，他不顾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命人将其与太子静互换衣服，狠狠心牵起儿子的手，打开大门，一把将儿子推给暴怒的人群：拿去吧！这就是厉王的太子！

丧失了理智和人性的暴徒们，一拥而上，刀砍斧劈，乱棍齐下，当着召公的面，把他的儿子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召公，这种选择，只有你做得出，这种痛苦，也只有你承受得住！

暴徒们发泄完毕之后，看着被活活打死的孩子，无名怒火烟消云散，纷纷散去，大起义的风波也逐渐平息了下去。

最后，太子静活了下来，他的命，是用召公儿子的命换来的。

生活还要继续，历史还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