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落红（1）（1/2）

是夜，殿前耳闻簌簌风声，却是从里至外洋溢着暖，沐浴后斜倚湘妃榻，喝着纤巧呈上来参茶，忽觉身上披着织锦外衫闷得自己发热，褪下衫子，望着窗棂上印着娟红宫灯，幽幽道“转眼间春也要过了”

纤巧接过玉碗，亦笑道“可不吗！春末这几日是闷闷不过，改日让小印子将水井空出来，好给娘娘冰甜碗解暑。”

我笑嗔着“这才几月有多热？！便想着冰甜碗了，我瞧怕是你想了吧！”

纤巧耸了耸鼻尖，手下利落得收拾了玉碗“可不呢！以前宓府，每每这时妈妈便差人空出水井给娘娘冰甜碗了，如今算来已有两年未尝过了，那酸甜如蜜滋味奴婢真是怀念了。”她说着见我神色有些黯然，自知失言即刻停嘴，小心觑着我“奴婢失言了…”

妈妈是府上管事嬷嬷，自小看着我长大，与她之间感情深厚无比，只宓府败落，妈妈也不知所踪了，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钻心痛楚，缄默了良久，闻听殿外有吱吱呀呀较撵声愈来愈近，须臾小印子进殿打千禀道“娘娘，凤鸾春恩车已殿外等候，来接娘娘入养心殿。”

该来迟早会来，总也躲不过了，我心底苦叹，道了声“让抬较撵得公公稍候片刻，本宫即刻便来”说罢挥退了小印子。

按说今日为第一次侍寝，换了旁人自是欣喜紧张无比，而我只觉胸口闷得如同春日中落积柳絮，吹不净化不开，只择了身云锦合绿罗裙，裙摆下裾绣着粉嫩得织锦芙蕖，素洁而高雅。三千绣丝只摘了一朵开得娇艳百合斜斜拢了下来顺胸前，其余珠翠发饰皆免去，就连纤巧要为我描眉均面都被我拒绝了，只顾“女为悦己者容”祯何尝又是我良人？只盼这般清汤挂面莫要他面前出彩才好。

出殿上了春恩车，宫车辘辘轮动永巷石板上，自古这辆车便象征着帝王恩宠，是深宫芸芸妃子无限盼奕罢！然而此时我坐这承载太多期望受进众妃嫔眷恋宫车上，心却是苦涩，不适宜东西再好，也不会让自己倾心开怀！而我恰恰撷了云端之巅那一抹高贵娇艳牡丹，心中眷恋得却不过只是开山腰平凡一抹鹅黄…

晋芳迎候殿外，见春恩车停下，她上前搀扶着我下撵，轻声道“皇上还正殿议事，即刻便好，请娘娘先去偏殿等候片刻。”

她引我进偏殿便准备退下，态度恭敬而疏离。我轻声唤住她，褪下手腕上一只琉璃翡翠镯塞进她手中，她缩手便要推辞，我忙执着她手不容她推辞，诚恳道“我身处养心殿时，嬷嬷对我十分招呼，若不是嬷嬷旁指引帮衬，恐怕那燕巢幕上之地，我也不会这般轻易周旋其中，全身而退。这恩情我铭记，还望嬷嬷不要拒绝。”

她见我说肺腑恳切，轻声一叹“娘娘如今这般炙手可热，只怕以后日子加劫数未知，变幻莫测。娘娘自己多多留心罢！”她神色虽还是不如原时那般亲密，好也未再拒绝，说完她便福了福身子退出偏殿。

偏殿灯火通明，我举目打量着，偏殿布置虽简洁却都是名贵无比，处处彰显天子贵气与显赫。

银白如水月色透过窗子倾泻紫檀木浮雕案几上，将上面打开而放案牍折子渡上了一层银光。我缓步走近，伸手想将打开案牍折好，垂目不经意间望见字句仿佛一颗毒刺深深眼底发芽，铂纸上字迹潦草反复凌乱画写着“宓奕德”三个字，赫然是祯深思时手下无意识涂画思忖草稿。

我忙仔细审视着那张铂纸，纸张崭，字迹之上黑墨也只是风干却并无完全干透，想来是祯才写下不久。宓奕德旁又有朱色写下了一个大大情字，这字迹渗透深重仿佛要化烂铂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