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缘由（2/2）

很想立即坐起来，大声告诉他视如父亲皇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抢皇位，就算是想做皇帝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抢。

可是他却退缩了，因为畏惧和震惊，他选择了逃避。

那之后是一阵沉寂，周围一切都远离，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唯有脸上被轻抚触感异常明显。

额头和脸上汗水被柔软锦帕擦干，轻柔动作让宋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能感受得到，皇兄对他，还是如以往那般疼爱。

然而那双手接下来动作，却让他全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锦帕蒙了口鼻上，脸上轻抚手也滑到了脖颈上掐住，往日总是温柔唤他声音带着悲痛，哽咽道：“十三，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唯有皇位不可以！那是父皇对哥哥看重唯一体现，哥哥不能让给你……你不要恨哥哥，下辈子，哥哥一定做牛做马补偿你！”

他第一次听到温柔坚强皇兄哭泣，心里震惊让他甚至忽略了如今处境。

直到窒息痛苦感侵袭大脑，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皇兄竟然要杀他！

皇兄知道了那道遗诏事！

恐慌与惊愕脑中爆炸，忘记了自己是装睡，他下意识挣扎起来。

只是被捂住嘴无法发出声音，紧紧掐脖子上大手坚硬如石，根本无法撼动半分，胸腔起伏越来越小，脑中一片混沌，手脚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他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生命流失，心中不知道是痛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他敬爱皇兄，他发誓效忠兄长，不惜以命救他兄长，竟然会对他产生这样念头……竟然会……想要杀他……

这是他连做梦，都无法想象事情。

突然又觉得好笑，这样，是否他就可以不用再为那些事烦恼？

绝望过后，是一种解脱。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若是连这份可以交托性命兄弟之情都是假，他活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倒不如就这般死去，也好过麻木地活世上。

放弃了挣扎，他安静地等待死亡。

然而后一刻，掐脖子上手骤然抽离，捂嘴上帕子也被急切地拿开，坐塌边那个人猛然起身，一阵慌乱急促脚步声由近及远。

有什么从眼眶里流出，滚烫无比，头脑恢复清醒前，身体先意志一步动作起来。

双手紧紧护脖子上，他躬着身子张开嘴贪婪地大口呼吸，大量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胸腔，将他呛得连连咳嗽，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停下。

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然而痛却是脖子上伤，以及心底伤。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因为害怕与难过痛哭失声。

“祁儿？！祁儿！”耳边传来焦急呼唤，他虚弱地抬起朦胧双眼，映入眼帘是他视如母亲与姐姐皇嫂，下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黑暗中。

那之后，他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父皇，看到了母后，还有皇兄，皇嫂，以及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人，开始时候，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温柔亲切，然而下一刻，所有面孔都会变得狰狞无比，纠缠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停地这样梦境中沉浮，直到两日后，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原本开朗活泼少年，开始变得沉默阴沉，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直到敦亲王一家被抄斩，他才又渐渐活跃起来，只是性子却变了。

然后是昭德皇后去世。

再然后，是十四岁那年自愿请战，奔赴战场，一去便是四年。

听完这一切，顾安年只觉心口压了千斤巨石，沉重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不曾想过，宋祁会有如此遭遇，她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原因，造就了如今宋祁。一个看似无情，实则多情，矛盾宋祁。

沉默良久，她轻声道：“皇上对你看重，是真。”

若不是真，这个世上早已没有宋祁这个人了。想到这里，顾安年愈发用力地抱紧怀里人，一种名为失去恐惧，让她心底发颤。

“我知道，”宋祁笑了笑，轻轻喟叹一声，回抱住眼前人，道：“也正是因此，我为皇兄驱赶侵犯敌国，为皇兄祛除朝中毒瘤，我所能稳固大匡江山。但这些还是不够。那之后，或许是因为愧疚，皇兄对我愈发宠溺，他把所有关爱都给了我，因此而忽略了他自己孩子，以至于那些孩子每次看到我，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我不希望那些孩子恨我，所以我代替皇兄去关爱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