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杀（2/2）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临近山脚，往前步行蜿蜒的山路九丈许，便能将整座“鬼城”尽收眼底，一览僵尸风光。

此刻的他，面无表情，双目空洞，双手环抱住膝腿，浅浅的柳叶眉下一双清明的杏目，怔怔地望着泥草，整个人毫无动静，若不是他的鼻翼间尚有呼吸，不宽实的胸膛略有起伏，怕是会被人当作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名少年看上去已有十四、五岁，头发凌乱，长了几颗青春痘的脸上，有着两道将干未干的粘稠泪痕，自眼眶起，如游蛇般，蜿蜒至脖颈，最终浸湿少年所穿的，那件单薄褴褛的素色布衣。

“悉悉……索索……”

忽然，一阵践踏草丛，挑拨树枝的清脆声响，自少年身前昏暗无光的丛林里传来，由远及近，意欲现身。

兀自发呆的少年骤地一惊，瘦小的身躯猛烈地颤了两颤，汗毛乍起，一粒粒米汗瞬间自毛孔渗出，但见他双目圆睁，双手撑地，刚欲起身逃跑，却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来者强我，逃之何用？来者弱我，逃之何用？”少年的大脑在此时居然无比清醒，一句霸道的真理就这样侵占了他的意识。

说到强弱，少年虽有修炼之姿，但还没有走进修炼界，来者如果是敌人，那么逃跑确实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要是个成年人，哪怕不是修者，也照样能擒住他，乱刀砍死，毫不费劲。

想通此点，少年只不过是紧蹙着秀眉，静静等待着下一秒的降临。

“嗒。”

一只细纹丛生、穿着草藤人字拖的古铜色老足迈了出来，紧跟着，是一具苍老的男性躯体，那遍布老人斑、近乎干瘪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见到此人，少年竟是再次睁大了双眼，蓦地站了起来，与前不同的是，此次，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之情透发而出，少年激动地，颤抖着声音，开口喊道：

“爷爷！”

一颗滚烫的豆泪自左眼流淌而下，覆盖了之前那道将近干涸的泪痕，一丝生机，漫延开来。

老人抬头望去，并未如何惊讶，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回应道：“烁儿。”

他好像早就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凌烁。

更有可能，他就是来找凌烁的。

凌烁卸下背上的竹篓，奔向他的爷爷，欢喜地扑到了后者的怀中。

凌烁的爷爷虽然年过两百，浑浊的双眼中轻易可见饱经风霜的沧桑，枯瘦的身躯看上去不堪一击，但是当身长六尺的凌烁扑来时，他却纹丝不动，犹如一座山峦，稳当当地抱住了喜极而泣的孙子。

这不难怪，因为凌烁的爷爷凌之欢，是一名修者。

凌之欢平日里对凌烁，多有点拨，按照他的预料，最晚明年，凌烁便会踏入修炼界。

“我们走吧。”

紧拥片刻，凌之欢放开凌烁，淡淡地说道。

“走？去哪儿？我爸妈呢？”凌烁昂起头，不大不小的杏眼里饱含疑惑。

“到哪儿是哪儿。”凌之欢如此答道。

他年轻时游历四方，年老时才归家养生，加上修行的缘故，对红尘之事看得已是极为淡泊，是以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只是略感惋惜罢了。

“我儿女死于战乱，不提也罢，免得徒增伤悲。”凌之欢续言，“生人不为死人活，我们赶紧跑，万一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老头子眼看小孙子陷入哀伤，便不再磨叽，一把背起凌烁，步履轻盈、健步如飞地向深山奔去。

修者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凌之欢是一名开光期的修真者，移动速度胜过猎豹，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包上，很快就能够翻过这座山，抵达彼岸。

可是他突然停了下来。

凌烁不解，探出头向前望去，发现两名拦路人，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