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抵咽喉(1/2)
∽第八章剑抵咽喉∽
张永安知道自己在泰华山上,也知道泰华山上冷,却不知道泰华弟子为何也如此冷漠。
伤未痊愈,两腿软棉的很,泰华地界一百多里地,根本无法下床走得太远。好在每天有人照顾,一日三餐总是有人按时送来的。
“饭来了。”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张永安便把他请了进来。
这次来的是个脸生的,约莫二十左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张永安便道:“多谢,请问......”但是这人不等言罢,正眼也不瞧他一眼转身便走。末了还把房门重重得甩上,震地屋内嗡嗡作响。
那人的眼神竟也比这里的空气要凉上几成。
张永安心想如此也好,难得有个清净。自己本来便是个不愿意多说话的人,自己的故事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心里在乎的只有两把刀。
唯一和他说上几句话的只有叶芙林。可张永安再木讷,也能明显感觉到,同药王谷的那些日子相比起来,她本是大大咧咧得性格被藏匿起来,竟然说话也变得彬彬有礼。弄得张永安也浑身不自在,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局促尴尬。
醒来第三日的上午,叶芙林着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衣,推门进屋来给他看一看脉象。张永安睡意犹在,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药香。
他总是觉得叶姑娘和自己的大姐,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上都颇为神似。叶芙林将食指与中指往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放,道:“脉象已经平稳了。只是你大病初愈,体力流失不少,静养一段时间便是了。”
“多谢叶姑娘。”
“不必客气,若不是去水的过失,你也不至于伤重至此。我替他向你道歉。”
“陆大哥本意是为了救我,何错之有。倒是我一再叨扰二位,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叶芙林听到“叨扰”二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回他一句客套的话,岂不是对陆去水的痛过于轻描淡写了。
张永安见她不语,有些尴尬道:“这几日并不见陆大哥,他没事吧?我的伤是否有连累到他?”
“没有,没有连累。”叶芙林又说出“连累”二字时,已经是控制不住嘴角抽动的肌肉,忍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子了。
张永安从来不愿意多事,也不是个多情的人。但这次他必须要问,心里也很想问,便问道:“叶姑娘,你为什么哭?是不是我有得罪的地方?”
“没,没有。”叶芙林忽然站起身来,用雪白的袖子抹了一把眼角,夺门而出。仓皇之下门也没有合上,张永安望着她雪中的背影,心中尽是疑惑。
此时恰逢送中饭的泰华弟子远远走来。那人见房门洞开,倒也不客气,只是径直走了进来。方才分明还和别人有说有笑,见了张永安立刻耷拉下了长脸,扔下饭菜的碗筷转身便要走。
张永安赶忙叫住他,道:“这位大哥,请留步!小弟有一事相问!”
“我不和灾星说话!”那泰华弟子怒瞪了他一眼,莫名得来了火气。
张永安一怔,继续道:“灾星?请这位大哥告诉我,小弟是否哪里有得罪各位的地方?”
“得罪?!你简直罪该万死!害死了幼梅师妹,害死了我们四位泰华师兄妹,竟然还有脸在这吃喝拉撒!?”那人猛甩一下长袖,差点打在了张永安的脸上。
少年一头雾水。心想自己昏迷这些日子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这里有柄长剑,你为何不自行了断,还了这深重的罪孽!”眼前的泰华弟子,情绪一发不可收拾,竟然一只手就要抽出腰上的长剑。可不过他的手刚握在剑柄上,另一只手便像清风一样搭在其上按住了他的动作。
这只手是别人的手,是风无痕的手。张永安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又是如何飘进这屋子的。
来人身长六尺,肩背伟岸,动作却轻如鸿毛。脸上写满沧桑,双眼深邃,早已是看尽世态炎凉。说话语气却是儒雅洒脱,道:“叶良辰。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泰华弟子也是一惊,道:“掌门!可是这小子......”
“你想说的事,我自然会与他说。”张永安只觉得此人说话轻柔缥缈,字眼却是掷地有声。
“是,掌门。”既然掌门都出面了,那弟子当然是乖乖退步走出了屋子。
风无痕替他关上木门,随后对着张永安拱手一鞠,说道:“是我风某平日有失管教,方才多有得罪,请张小兄弟多包涵。”
“莫非...莫非阁下便是天下第一快剑,风无痕,风掌门?”
“正是在下。”
“刚才那一招,可是风字诀,风形换影?”武林传奇的风无痕站在自己床榻前,张永安一时兴奋得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过节。
“你年纪轻轻,眼力却是甚好。不愧是半夏子孙。”
张永安又是一怔,没有作答。
风无痕笑道:“你眼力好,我眼力也不差。”
少年心想,若是武林高手只要瞟上一眼就能被轻易得识破自己的身份,那出来闯荡江湖岂不是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的决定。沈师父是否就是知道这点,才要他隐居起来。
风无痕自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莫要担心,我不过是故弄玄虚。你的事,我是从陆去水的师父那里听得来了,之后她会找你。你是谁,这事只有你我心知肚明,并没有告知过其他人。”
“原来如此。”少年紧张到骤停的心跳又恢复了正常。没想到一代宗师也会开开玩笑。
“不过这世上,除了风某之外,还有一个人理应知道你的身份。”
“风掌门是指谁?”
“陆去水。”
“陆大哥?”
“不错。”
“这是为何?”
“因为有人要杀你两次,陆去水便救过你两次。还因此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
“方才那位大哥,说我害死了四位泰华弟子......”
“那四人为了护你而死,死得英雄。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背负的命运,所以算是给了我一个交代。但陆去水失去了幼梅,风某认为你还欠他一个交代。”
“幼梅......”一位为了保护自己而丢了性命的女子,张永安今天知道了她的名字,却没有机会见到她的容貌。
“幼梅是我泰华的弟子,也是陆去水的妹妹,更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风无痕说到这里,自知不用再多言。他留下陷入沉思的少年,悄然离开了。
******
泰华入夜,少了白天练剑弟子的喝声,山中只剩风啸。
秦川墨色的苍穹下,生灵们多半已是进入了梦乡。那些梦不一定甜美,但必能暂时忘却尘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张永安的屋子里却还留着烛光,他没有睡,反而穿戴整齐正在打点着行装,心中真是五味杂成。
桌上有一封信,是写给陆去水和叶芙林二人的。张永安将能说的事情都写了下来,他明白这样的做法很幼稚,但仍是希望这能稍稍缓解自己心中的内疚,让陆去水不要那么恨自己。
他曾经想过,师父给自己写信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现在有些明白了。
当初之所以离开杭州,离开张家,正是因为不愿意连累任何人,更不希望有谁因此丢了性命。可偏偏事与愿违,出走不过三年,手上竟已是染上了四位良人的鲜血。哪怕事与愿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现在也有些明白了。
少年依然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鞋。腰间黑色的钨金环中没有黑色的刀。行头没变,心境已经变了。少年打算先找回自己的刀,关于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也没有了谱。
“若是要杀我想杀得人,一路上都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到底还要不要走下去?”这仍旧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烦恼缠着自己?他已经心乱如麻。
于是他做出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决定。背起行囊,推开房门,一头扎进了夜幕之中。他要远走高飞。
“若是要走,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张兄弟是不是也太瞧不起我了。”张永安没走出两步,身后的暗影中忽然蹿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的脚步。回头看去,只见路去水靠着一堵残垣,正在喝酒。明月下那堵残垣青光闪闪,便是张永安曾经住过的客房,也是陆去水失去幼梅的地方。
张永安站在原地,一时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路去水继续道:“师尊早就料到你会走,我每天半夜守在这喝闷酒想要逮你,嘿嘿,这些日子也算没有白寂寞。”
“我......不想再连累你们。”
“于是你便要走吗?看来你真是个独行侠呀。”陆去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并不看着张永安,而只看着眼前的土酒罐子底。
张永安没有回答,默不作声。他承认,凡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抗着,这样来的比较轻松。
“独行侠,让我告诉你,江湖不是这么闯的。遇到个事就要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避,那你永远只能做个懦夫。”
“若是这样,那我宁愿做一个懦夫。”
懦夫二字刚说出口,黑暗中便是突然剑光骤起。金属的摩擦声竟是还要慢上半拍。张永安感到咽喉一凉,竟是抵着一柄剑,握剑的人道:“如今,你已经没有做懦夫的资格了!”他双眼冒火,更有醉意助燃。
细小的血珠顺着脖子滚落在雪地上,张永安没有退半步。死在陆去水的剑下或许对他来说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道:“只要陆大哥能够解恨,我愿意死在这里。”他竟也闭起眼睛等着。
可以感觉到喉咙上的剑握得并不稳当,而是在上下微动起伏着。此时的陆去水心中是在挣扎,在矛盾。只要再刺进去半寸便能轻而易举杀了这少年。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正真恨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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