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亡命（1/2）

还在纠结于荒原人的灵魂的我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老六在说什么，但当我很快回想起红名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切因杀戮而起的狂热与愤怒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瞬间沾湿后背的冷汗。

杀掉一个不该杀的人，就得背五天的红名，若是被那人背后的势力发现了，就准备逃到不再有人悬赏你为止吧。

杀人偿命不仅是法律，更是伦理。战争能够摧毁法律的约束力，但只要有人的地方，这条伦理就很难改变。

就在刚才，我还在提醒老六下手要小心别出人命，可现在，名字变红的却成了我，命运给我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更何况刚刚死在我手里的这个荒原人，对于晨锋郡来说，好像还挺重要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看来这晨锋郡是没法再待下去了啊。”

老六也是叹了口气，“也别太紧张，现在晨锋郡除了我们还没有人知道这个荒原人是死在了你的手里，所以你现在也仅仅是红名而已，不必去担心变成通缉犯的问题。这样，你先在外面躲几天，五天之后，你再回来，晨锋郡的人就算有怀疑，没有证据也下不了手。”

“五天之后？五天之后晨锋郡恐怕会比黄金周的八达岭还拥挤，我回来找罪受吗？”我摇摇头，“我只要一走，那必定是走得越远越好。荒原这么大，我可不想困死在一个小小的晨锋郡里。”

老六双臂抱肩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说的也对……对你来说，也许远走高飞才是最好的选择。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既然是逃命，当然越早越好。”我耸耸肩，“现在就走。”

“好吧，不过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要给你。”老六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

我环顾四周，将掉落在地上的工兵铲捡了起来，便跟随老六离开了那个地方。

路途间我的视线不经意与离岸相对，看到她抱着枪，依然在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也懒得再去揣摩。

并没有走太远，参旗六把我们带到了晨锋郡真正的边缘。不远处有个马厩，建在一座三四层楼高的塔楼下面。

“你们两个在那儿等着我，我很快回来。”老六指了指马厩，便走回镇子里。而我则径直走到马厩旁，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

难以阻挡的疲惫感突然涌现。

尽管我原本就没打算在晨锋郡长留，但这样背着一条人命逃离却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离开方式。况且，我又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干脆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的问题。

可惜，终究还是得走啊。

各种情绪在我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让我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我只得用力靠着背后的夯土墙，从身旁的地上胡乱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前抛了出去，算作发泄。

与石头一同被抓起的泥土在飞出的石块后面散开，我盯着面前四散飞扬的尘土，却是在耳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必须走么？”我扭过头，看到离岸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也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了？”我盯着她看了足足三秒钟，才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

听到答非所问，离岸也是一怔，但还是回答我：“我没有怕你，但是……你那时候的表情，谁看了都会觉得害怕。”

表情么……听到这儿，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看向她：“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离岸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了。

“真不知道，因为杀掉一个荒原人就慌张不已的你和会被你的眼神给吓到的我，哪个在荒原上遇到的麻烦更大……”

“但你可以去找老六他们帮忙，我只能一个人灰溜溜滚蛋。”我苦笑着自嘲道，不想却正好对上了离岸最初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离岸的眼神一下子竟变得有些黯然，视线低垂了好久，才突然轻轻地说道：

“对不起。”

……怪话。

我诧异地看着她，这是要干嘛？

“那个人的死……同样与我有关，但是最后，却只有你一个人背了红名。”

“这怪不得你。”我对她说，内心却不止地吐槽自己明明才应该是被开导的一方，怎么现在反倒开始开导起离岸来了。

“就像赵平弦说的那样，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却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么。”离岸喃喃道。

“对，特别是对我们这些先驱者来说。”

大概是听到“先驱者”这个词，离岸又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司遥，我们这些没能发现赵平弦阴谋的‘先驱者’……是罪人么？”

小姑奶奶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呢！我暗自叫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

这时我灵光一闪，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差点忘了，你的徽章，我还没还给你。”

说着，我拿出了那两枚先驱者徽章，将其中一枚塞进她的手中。

“先驱者徽章么……”离岸盯着手中的徽章喃喃道，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如之前在晨锋郡的酒馆之中。我想起那场被打断的对话，索性继续说道：

“我觉得赵平弦不会毫无理由地替我们强调‘先驱者’这个身份，所以，咱们这些‘先驱者’可能才是找到赵平弦所说的‘秘密’的关键所在。”

在讲出这些话语的同时，我发现离岸一直如止水般的眸子里出现了些许波动。于是我接着说：

“那只是长远的猜测。如今的荒原比起我们曾认识的那个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我们这些所谓的‘掩体人’跟那些‘荒原人’之间的区别恐怕也只剩下我们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名为拼盘终端的枷锁而已……荒原上有十四万掩体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而不可再生的，而这些生命的损失，自然是越少越好。就当下而言，没有哪个掩体人会比我们更了解镇子外的世界了。因此，作为一名‘先驱者’，你更应该将因没能阻止赵平弦阴谋而产生的自责丢到一边去，然后想办法去帮助那些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还在抗拒的人。”

离岸握着徽章的手还是颤抖起来，我能看出她的内心之中此时恐怕已是惊涛骇浪，于是我决定说出我一直都想对这个总是走不出心理阴影的丫头说的话：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你能帮到的人，忘掉过去的一切吧，既然过去的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为什么不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完成自救呢？”

我所能说的一切也就到此为止，至于她到底能不能走出自责的心魔，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离岸先是喃喃自语，继而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

“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她掏出一把手枪。

“这是我从那个箱子里带出来的，不过你要去荒原上，把它给你应该比我自己留着更有用。”离岸将这把手枪塞进我手中，对我一脸惊愕地把它收下感到满意，然后却又有些手足无措地，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地双手交叉，用相当郑重的语气对我说：

“那个……荒原上一定会有……很多的麻烦和危险，你要嗯……多加保重。”

我看不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上挂着多么精彩的表情，但看到它的离岸却是更加慌张地把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两声然后添了一句：

“咳，这是那个老六让我嘱咐你的。”

就参旗六那家伙那没溜的样儿会让你这么嘱咐我？我自然是不信的，但也只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