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漕运论(1)(2/2)
秦思齐甚至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如何解释自己当时是情急之下,被陛下的气场所激,才脱口而出。
然而,李恩师这毫不掩饰的讚许,反而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適从,只能更加谦卑地躬身:“恩师…学生当时只是一时惶恐,唯恐应对失当,有负恩师期望,才……”
李立恆收敛了外放的笑容,摆了摆手,示意秦思齐不必解释:“你呀,只知其险,未知其利。你可知,你今日在文华殿这番看似凶险万分的应对,实则歪打正著,为自己,也为为师,乃至为我们这一系官员,爭取到了一个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一个难得的平稳过渡期。”
说著,李立恆缓缓站起身,负手踱步到书房的菱格窗前。窗外夜色沉沉,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这变幻莫测的时局中微弱的光亮:“陛下御极,已近三十载了。自古帝王,到了这个年岁,功业鼎盛之余,难免要思虑身后之事,这是人性,亦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
如今的朝堂之上,看似波澜不惊,一切如常,实则水下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悄然布局。这日落西山之象虽不敢明言,但有心之人,谁不看在眼里?谁不在为自己、为家族的將来苦心谋划?”
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目光直直地看向秦思齐,语气加重了几分:“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像为师这样身居部堂要职、却又非世代簪缨之族、根基尚浅的人,处境最为微妙。
要么,就得早早选边站队,將身家性命押在某位皇子身上,赌一个从龙之功,但此乃悬崖走索,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復。要么,就只能识趣些,寻个由头,急流勇退,上表乞骸骨,回老家做个富家翁,求个安稳晚年,但也意味著平生抱负,尽付东流。”
长嘆一声,走回座位,声音里透出一丝曾经的无奈与此刻的庆幸:“为师才入主工部没几年,许多关於水利、工造的抱负尚未得以施展,岂甘心就此归隱山林,碌碌此生?
然而,若要贸然捲入立储之爭那潭浑水,又实在非我所愿,也风险极大。正苦於如何在这漩涡中自处,寻一条两全之道,你今日便给为师送来了这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秦思齐听到这里,虽然隱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做对了什么,但对其中的深层关节仍有些茫然,困惑地抬起头:“恩师,学生愚钝,还请明示…这厚礼从何谈起?学生只是据实陈述了对漕运和都城的看法…”
李立恆见弟子仍未全然明白,不禁莞尔,耐心地如同教导初入蒙学的孩童般解释道:“思齐,你想想,你今日提出的迁都北、大修运河之议,这与那些纠结於皇子贤愚、派系爭斗的朝议有何不同?
这都是关乎帝国根本、利在千秋的实在国策!更是当前陛下心中真正所虑所急之事!陛下若真有意於此等宏图伟业,必然需要倚重工部,倚重为师这个工部尚书来统筹规划,具体执行。
只要我们將这修河、通漕的差事办得漂亮,不出大的紕漏,那么,无论將来朝堂风向如何变化,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任何一位新君上位,要稳定局势,要安抚民心,要保障北平供应和边防稳固,能离得开这贯通南北的漕运命脉吗?”
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智慧:“水利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它不像朋党之爭那般瞬息万变,它是实在的功绩,是写在江山大地上的文章。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抓在手里,並且做出成效,那么,我们就不再是无根浮萍,而是手握实绩的干臣!
这便是我们在未来风浪中,最大的护身符!国家无论何时都需要埋头做事的人,不参与那些无谓的口舌之爭,將运河治理好,將漕运畅通起来,这便是对帝国最大的忠诚,也是眼下最稳妥、最光明的立身之道!只要这实务在手,我们便能在惊涛骇浪中,稳坐钓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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