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传笔意(2/2)
“快!思齐兄,快快鈐印!此等佳作,岂能无印增色?”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
秦思齐握著笔的手微微一滯。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温和却难掩窘迫的笑容,目光扫过自己光洁的画角,声音不大却清晰:“惭愧,小弟尚未有閒章。”
斋內热烈的气氛骤然凝滯了一瞬。方才还围绕著《笛晚渡牛》的讚嘆声仿佛被无形的墙隔开。眾人的目光在吴文生画角那方鲜红醒目的“文生”印与秦思齐那幅意境高妙却光禿禿的空白画角之间,下意识地游移了一下。
那方小小的硃砂印记,此刻竟如此刺目,无声地將同窗划入了两个世界,一个拥有文房雅物、身份彰显的世界。另一个则是清寒拮据,连一方石头都显得奢侈的世界。
吴文生脸上的自得之色也收敛了些,眼神复杂地看了秦思齐一眼。
有同窗立刻朗声解围:“嗐!这有何妨!思齐兄此画,意境已然超然,有印无印,皆是上品!待过些时日,寻块好石,请巧匠刻一方便是!到时再补上也不迟!”
秦思齐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不再去看同窗们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拈起那幅《笛晚渡牛》的边角,感受著墨跡未乾的微凉,画中牧童横笛的悠然、晚霞溪水的绚烂。
周子墨先生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缓步走到斋堂前方,示意眾人安静。目光首先落在吴文生的墨竹上,微微頷首:“文生之竹,法度严谨,笔力可见功底,承袭有绪,甚好。” 吴文生连忙躬身。
旋即,周先生的目光转向秦思齐,那份平淡中陡然添了灼热的光彩:“然今日斋內,令老夫心折者,唯思齐之《笛晚渡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秦思齐都愕然抬头。
“此画不拘成法,以情入画,以意驭笔!”周先生声音清朗,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牧童之態,信手拈来,天真烂漫,跃然纸上!暮色之辉,泼洒隨心,光色交融,浑然天成!尤难得者,是那一管未出声之笛!”
指著画中牧童唇边的竹笛,“无声胜有声!观者自闻其韵,自感其情!此乃画之活眼,画之气韵所在!思齐之笔,已非技之层面,初窥道之堂奥!此等悟性,非苦练可得,乃天授灵犀!” 他看向秦思齐,眼中满是激赏与期许,“好生珍惜这份灵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周先生不顾眾人反应,径直走到秦思齐案前,竟亲自执起那支秦思齐用过的紫毫小笔,饱蘸浓墨,在画幅上方大片霞光的留白处,笔走龙蛇,题下两行遒劲的行草:
牧笛无腔信口吹,烟霞满纸自生辉。
落款“子墨题”。笔力雄健,墨气淋漓,与画中意境浑然一体,瞬间將整幅画的格调再次拔高!
“此画,老夫题了。印,老夫也替你鈐了!”周先生放下笔,从自己隨身携带的一个古朴木匣中取出一方古拙大气的青田石章,印文乃“烟霞供养”四字白文。他亲自蘸了上好硃砂印泥,在题款下方,稳稳鈐下!
一点厚重饱满、古朴苍劲的朱红,如同画龙点睛,骤然点亮了整幅画卷!
斋內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幅因周先生题跋鈐印而瞬间身价倍的《笛晚渡牛》上。羡慕、惊嘆、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眾人脸上,表现淋漓尽致。
秦思齐压下翻腾的心绪,朝著周先生深深一揖:“学生谢先生厚爱!定不负先生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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