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寂然冷宫(1/2)
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哪怕身处酷暑时节,手指也凉得像死人。
他其实偷偷赶去看过,那人死前一定很痛苦,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勒痕,身上也有许多被殴打的痕迹。
他又去那人居住的地方,从潮湿发霉的枕头底下找到一支竹笛。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时候,那人还在身边,门外是一片竹林,什么都没有变。
他坐在床沿上,吹了一整夜的笛子。
贺轻辞跟舒时昀站在帷幔外,都把这事听得清清楚楚。
舒时昀心中颇不是滋味,倘若当初皇帝没有执着于男儿身,又或者皇后没有横插一脚,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走吧。”贺轻辞拉着舒时昀离开。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皇后幽居冷宫,赵丞相被斩首,参与逼宫的赵氏男丁及其他人皆发配到边疆,三王爷则被贬去偏远封地,永不得回京。
赵氏唯一没被牵连的,只有赵湛跟赵珩,这两人因太后特赦,侥幸存活。不过就算太后不出手,贺轻辞也会想办法保住他们。
皇帝缠绵病榻,储君贺瑞庭监国。
冷宫很僻静,也很幽深,清冷得叫人害怕。
春寒料峭,天空中飘着细雨,即便到了晚上,冷宫里也没有几缕灯光,到处都是昏暗的。
季荣卿坐在井边发呆,望着里面清冽的井水。
他在这冷宫里已经待了很久了,皇帝一死,新君继位,无人再记得他。恐怕他这一生都只能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漫漫余生,再也出不去。
季荣卿突然痛苦地抬手捂住眼睛,眼泪骤然滑落,又从指缝中溢出。
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冷宫太阴森恐怖,死在这里的宫嫔不计其数。每到了夜里,到处是哭嚎和叫骂,剩下来的人多半是疯子,还有一些像他这样的,也离疯癫不远了。
季荣卿不怕死,只怕自己也变成那疯疯癫癫的模样。他从前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臣子,哪怕后来被迫入宫,也依然保留这心中一点尊严。可是如今在这冷宫中,他所有的骄傲都已支离破碎,无人得见。
死才是解脱,他不想苟活下去,听说老皇帝快死了,那应该也无人追究他这个废妃的事,自戕之后,不会殃及家族吧?
古井边缘长满青苔,沾满雨水之后很是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季荣卿微微朝古井中间挪了一点,望着那里面的井水出神。
掉下去,要多久才会死?
不过死亡再痛苦,也不过是片刻,之后再也没了任何感受,而活着,却可能面临癫狂,痛不欲生。
季荣卿闭了闭眼,身体微微前仰。
“挽华君。”
听到那声音的刹那,季荣卿浑身一个激灵,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撑着青墨色的油纸伞,正缓缓朝他走来。
冷宫的路面有些泥泞,那人黑靴上都沾了些泥,他身后的一个公公提着灯笼,映出满地光影。
那人将伞罩在他头顶,又将伞柄递给他,“拿着。”
季荣卿呆呆地接过,许久才喃喃道:“二王爷?你怎么在这?”
贺瑞庭低下身,抬起他光着的一只脚,用绢布擦拭干净,随口道:“来接你出去。”
出去?出哪去?
公公将掉落在不远处的一只鞋捡了过来,贺瑞庭给季荣卿穿上后,才将他的脚放开。
“怎么把鞋都弄掉了?”贺瑞庭又问。
季荣卿这才觉得有些羞窘,双脚往后缩了缩。他不久前被冷宫里一个疯子拿刀追打,慌不择路四处逃窜,连鞋都跑丢了。
贺瑞庭从他手里将伞拿过来,又牵起他一只手,带他往冷宫外走去。
夜里风凉,季荣卿冻得直哆嗦,贺瑞庭脱下外衣给他披上,期间不言不语,却正将他带离这个令人绝望的偌大坟墓。
公公拎着灯笼,在两人前方躬着身往前走,在贺瑞庭身边做事,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得当不懂。
贺瑞庭突然道:“离宫之后,你想做什么?”
季荣卿一时之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望着他的侧脸,什么话也不说。贺瑞庭觉得自己可能表达得不太清楚,又道:“挽华君病逝冷宫,从此后宫之中再无此人,你是季荣卿,不再是挽华君,明白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冷宫外头,季荣卿回头看着那阴森的坟,牙关不住地颤抖。
他……自由了?时至今日,居然还能离开冷宫?
季荣卿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反应这么迟钝,连贺瑞庭何时帮他穿好外衣,又把油纸伞给了他都不知道。
贺瑞庭看他呆呆愣愣的模样,半是好笑半是苦涩。
从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才子季荣卿,也有这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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