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四章 身前身后名（2/2）

此时此刻，暮霭沉沉，已近华灯初上的黄昏时分，该是一家围炉用饭的时辰。</p>

而郭府却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不透着哀沉肃穆的气氛。</p>

灵堂摆在郭府的正厅，因为没什么宾客前来吊唁，仅有郭业平日素有往来的一些士林清流系同僚在帮忙维持着，就连虞世南和孔颖达都迟迟没有出现。</p>

趁着这个空档儿，秀秀搀扶着老太君郭柳氏去了厅稍歇片刻，养养精神。</p>

厅中，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居中而坐，吴秀秀居左而坐，贞娘与康芷茹则居右而坐。</p>

此时，秀秀神色落寞，眉有愁容，正替贞娘抱着还未满周岁浑然不知世间事的小郭襄。</p>

而贞娘和康芷茹则是坐在她对面，脸色惨白如纸，恸哭流涕抹着泪儿，险些哭得岔过气去。</p>

整个厅中，因为两人的哭泣，笼罩着浓浓的悲伤。</p>

兴许是因为两人的哭声惊动了睡熟中的小郭襄，这小丫头一睁眼，便哇哇啼哭了起来，嗓门之大，足以震彻府内。</p>

咚~咚~咚~！</p>

老太君用龙头拐杖狠狠敲打在地面，冲贞娘二人喝道：“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歇歇吧，我这个老婆子早已哭得泪干了。不过今天老婆子不会哭也不想哭了，因为我一直相信我儿未死，我儿至今死不见尸，谁能证明我儿死了？所以，老婆子不哭，因为我儿乃似乎福寿之相，绝不会就这么年纪轻轻而夭折的！”</p>

“呜呜，婆婆，不要自己骗自己了，相公明明就是捐躯在吐蕃国了。”</p>

康芷茹抹泪儿哽咽道：“长孙无忌大人都说了，我家相公战死沙场，埋骨他乡。连朝廷都下了讣告，说当朝礼部尚书、益州侯郭业忠心耿耿，为国捐躯。呜呜，呜呜，相公没了，我们要守寡了……”</p>

“放肆！”</p>

老太君手中龙头拐杖又是狠狠顿地，发出铿锵挫地之声，怒目而视着康芷茹，喝斥道：“胡言乱语，我儿岂是短命之相？”</p>

“老太君，呜呜……”贞娘亦是抽泣而言道，“若夫君还活着，长孙无忌大人为何还要派人来帮我们摆设灵堂，为夫君立上衣冠冢？这……这不就是说，夫君战死沙场连尸首都没找到吗？”</p>

“咳咳……你，你们二人当真是，咳咳……”</p>

老太君被两个儿媳妇的话气得差点没憋过气去，连连咳嗽，浑然说不出一句全乎话来。</p>

抱着孩子的秀秀见状，立马站起身来来到老太君身后，替她抚背顺气，然后冲贞娘和康芷茹愠怒道：“你们两个还不噤声？非要跟老太君置气，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添乱？”</p>

几番质问，立马现出了秀秀身为平阳郡主，身为郭府正房的大家风范儿来。</p>

随后，秀秀才俯身附耳冲老太君宽慰道：“婆婆，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贞娘和芷茹她们也是伤心过度，这才顶撞了您。您老人家消消气，先回房休息一二，这府里自有秀秀来操持照应着。”</p>

殊不知，秀秀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也是肝肠寸断，她何尝不希望郭业吉人天相，但是过去了这么久，夫君仍旧是渺无音讯，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p>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越发相信，郭业在吐蕃肯定是凶多吉少。</p>

但是，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坚强，要淡定从容，要临危不乱，否则这个家就要四分五裂，从此一蹶不振了。</p>

果然，老太君听着秀秀讲完这番话后，阴沉的脸上终见几缕宽慰，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秀秀怀中的小郭襄抱了过来，语重心长地对秀秀嘱托道：“秀秀，老身年迈，不能帮衬你什么。这个家就要靠你了。至于长孙大人要设灵堂，朝廷要为我儿立碑铸冢，那都是皇上的恩典，自然拂逆。唉，秀秀啊，郭府上下就指望你来操持了，孩子，你不能倒，懂吗？”</p>

唰的一下，眼泪就止不住地秀秀的眼眶中夺出，心酸不止，哽咽道：“婆婆，儿媳知道了，您老人家带着襄儿先回房休息吧，这里一切有我！”</p>

“好，好啊……”</p>

老太君抱着小郭襄正要转身，突然从厅陆续奔来好些个仆人，人未至，声已到——</p>

“禀报夫人，吏部尚书孔颖达大人前来吊唁咱家大官人！”</p>

“禀报老太君，顺天府尹马周马大人前来拜府！”</p>

“报——卫国公李靖大将军前来探望老夫人。”</p>

“夫人夫人，卢国公程知节、翼国公秦叔宝两位大人前来祭拜咱家侯爷！”</p>

“夫人，府外来了好多银盔亮甲的将军，都是咱们家侯爷生前的至交！”</p>

“报—报—报，郡主，咱家府外，人满为患，有数百寒门学子堵在大门口，为侯爷烧纸焚香，您快去瞅瞅吧……”</p>

一时间，整个厅嘈杂一片，老太君的脸上却是古井不波，抱着孩子缓缓从厅甬道返回内堂，边走边是回头冲秀秀吩咐道：</p>

“秀儿，娘老了，这个家就靠你操持了，外面的事儿就由你去操持吧……咳……咳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