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环杀人事件(九)(2/2)
周翰一时间怒极,顿觉急火攻心,“让他去死。”
原本是随意骂出口的一句话,没想到那小刑警竟一时习惯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不等周翰吭声,信以为真当成周翰需要他转达给池景的话,当真跑进了审讯室,周翰瞪着眼睛都没来得及制止,就见他低头速快而简短在池景耳边复述了一遍。
也罢,骂了就骂了,反正他平日里也没少骂他。
他看到池景听完后,回头往他所站的方位望了一眼。
明明是单面玻璃,池景是看不到这边的,他甚至都不能准确地找出他所在的方位。
但周翰还是感觉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自己身上。
他平时是不大注意自己的,擦肩而过时他眼神从未从他肩头掠过,就连开会时两人面对面而坐,眼神也不曾在他身上做过短暂逗留,偶尔不经意中四目相对了,他也是迅速收回然后将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
他从未像这般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眼神冷得可怕。
周翰被他看得心里没底,心里忍不住泛起些小忐忑。
一直到晚上睡觉他还在担心,池景那混蛋不会找机会公报私仇跟他玩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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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点四十分,忌廉接到了周翰打来的电话。
他主要是为了告诉忌廉关于沈航认罪招供的好消息。
可这对忌廉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但至少也不是个坏消息。
既然沈航认罪,这案子也该结了,虽然他私下里觉得有一丁点对不起那孩子。
但这愧疚也仅仅止于一丁点而已。
说完好消息,周翰还带来一个他自认为有些棘手的坏消息。
他说,“按照沈航认罪的证词,他是等你和乔梅驱车离开江大川家中后,他才出现,那时江大川已经搬完了咖啡豆,准备开车返回咖啡厅,他给江大川倒了杯水,当然,水里加了安眠药,趁江大川昏睡后,他去仓库找出钓鱼线,一头套在江大川脖子上,夹在车窗缝中拉出去,另一头拴在窗外的树上,江大川醒后意识不太清醒,没有注意到钓鱼线,加上赶时间,猛踩油门以至于冲力导致窒息而死。这就是他的作案手法,我们根据他的证词也在卫生间以及仓库中搜出了安眠药以及钓鱼线。然而沈航坚称自己只杀了江大川,并没有在甄言的被子里动手脚,更没有杀了他,他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甄言,完全没有杀掉他的理由。”
忌廉轻拍衣服上不小心沾到的尘土,心不在焉随口问道:“沈航几天没吃药了?”
他的话题跳转太快,以至于周翰没有及时跟上他的节奏,对于他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忌廉耐着性子重复一遍,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不耐,他尤为擅长掩饰,以至于掩饰多了,慢慢就形成了习惯,“那些抑制精神抑郁的药,沈航已经几天没吃了?”
周翰一愣,嘴巴转得比脑子快,下意识吭声,“据说有三四天了。”
“沈航本人,你见过了?”
周翰道:“见过了。”
“他的烧伤程度如何?”
提起这茬,周翰下意识吸了口气,“整张脸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这就说得通了。”忌廉分析起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问题时,语气干瘪,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篇枯燥乏味的学术论文,“抑郁症的临床表现为显著而持久的情感低落,抑郁悲观。轻者闷闷不乐、无愉快感、兴趣减退,重者痛不欲生、悲观绝望、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典型患者的抑郁心境有晨重夜轻的节律变化。在心境低落的基础上,患者会出现自我评价降低,产生无用感、无望感、无助感和无价值感,常伴有自责自罪,严重者出现罪恶妄想和疑病妄想。试想一下,如果你是沈航,你两天没有接受药物治疗,而且在你情绪浮动最大的清晨,你看到江大川和甄言两人单独留在家中,而且甄言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大,你的脸却骇人可怕,你会怎么看待他们俩?”
“我会认为江大川带年轻男孩子回来,是打算抛弃自己了而心生怨恨。”
“没错。药物治疗是中度以上抑郁发作的主要治疗措施,可见沈航是抑郁症程度并不见轻,目前临床上一线的抗抑郁药主要包括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剂、去甲肾上腺素和特异性5-羟色胺能抗抑郁药等,而沈航服用的却是传统的四环类抗抑郁药和单胺氧化酶,此类抑制剂诱发的不良反应较大,再加上沈航缺乏心理治疗,唯一的药物治疗却停了药,在收到强大刺激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他为了报复能一时冲动杀了江大川,为什么要放过正在昏睡且毫无抵抗能力的他的假想情敌甄言呢?这毫无道理。”
忌廉思维活跃,跳转太快,导致周翰差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刚才那么多的长篇大论,周翰也是消化了好几分钟才弄明白,他吸了口气,又道:“可是乔梅声称自己儿子并不是同性恋,她说他在学校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而且学习成绩也很优异。”
忌廉沉默了会儿,“既然沈航并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乔梅对外声称儿子死亡,并且沈航并没有呆在自己家,而是躲在江大川家里?”
“沈航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惧怕乔梅,他说那场火灾之后,乔梅认为沈航活了下来,而沈林死了,责任全在沈航身上,乔梅越来越厌恶他,经常在家里对他进行家暴,边打边哭,说他才是不该活下来的那个。对此,我们警方已经规劝乔梅去接受心理治疗了。”
那头传来忌廉的一声轻呵,“综上所述,你觉得乔梅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虽然周翰也是这般认为,但他不得不坦白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事实,“最近局里有人跟我唱反调,他坚持乔梅神智正常证词属实,还一再推翻我的推论,声称沈航的症状临床表现并不是抑郁症,而是残留型精神分裂症,对他以及江大川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不应当的妄想,所以理应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不应判刑。”
忌廉站在一面反光的油漆门前,默默整理起了头发和领带。
周翰浑然不知自己被无视,继续无奈道:“沈航只对江大川的案子供认不讳,但是甄言……我已经安排了局里的几个人到他家附近蹲点,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眼神放空往远处眺望,忌廉的视线落在了距离这栋楼二十米远的空旷地面上,大片如火如荼的花丛后横七竖八躺着三四个人。
他只看了一眼,很快便又收回视线,薄得过分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门内传来窸窣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声。
“先说到这里了。”
忌廉方挂上电话,抬头,门被打开。
门内站着两个女人,一人年长约莫四十五上下,另一人年纪较轻者三十岁左右,后者站在前者身后,眼神闪烁,双手不停搓着衣摆强自镇定,反观那年长的女人倒要淡定上许多,笑盈盈看着他,“您是甄言的老师?”
忌廉礼貌颔首,对方一脸歉然道:“我是甄言的母亲,劳烦您大老远赶来参加他的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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