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连桑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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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噩梦
……
强大的力量压制着她,缚住她的头、她的手、她的脚,她挣扎,她想要逃,可却动弹不得,她想喊,却喊不出声。
痛苦和屈辱充满了整个胸腔,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的手摸到了枕头下的短刀……她抓住那个人的背脊,迎着他,狠狠地向他的心口扎了下去……
耳边一声痛苦的尖叫,见朱猛地睁开了眼睛……
……
……
是夜,想着心事、难以入眠的少年无常正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月光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尖叫,想是出了什么大事,惊得想要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脚早就不听使唤,于是只好连忙爬上床边的轮椅,急急赶过去。
“师父!”
无常大喊一声,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小姑娘倒在床前,一脸惊恐,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他的师父正坐在床边,捂着大汗淋漓的额头、闭着眼睛缓神。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月光下隐隐散发着寒光。
无常靠近二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罗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缓过神的见朱丢掉手中的刀,蹲下身去扶罗刹,一扶,就看见了罗刹花花的泪眼、以及正流血的左臂……
“对不起,罗刹,我……”
杀手的语气里带着愧疚。
罗刹起身,擦了擦眼泪,有些后怕地、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见朱:“我没事,师父。”
此情此景,有些相似,无常问道:“师父,你又做噩梦了?”
见朱看了一眼无常,想起之前做噩梦,差点杀掉无常的事,心里更是愧疚,垂眸,点了点头:“嗯。”
她差点又在梦里,杀了她另一个徒弟。
……
吊脚楼只有两个房间,两张床,于是见朱和罗刹同住靠水的一间,无常则住在靠屋外的一间。
但见朱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身边几乎没有睡过人,并不习惯有人睡在身边,于是梦里下意识就对睡在她身边的罗刹下了刀,好在罗刹睡得清醒、才及时逃过这一刀,否则,刚刚就交代在她刀下了……
……
无常把罗刹带出去,拿来纱布和伤药,替罗刹包扎伤口。
罗刹还没有从差点梦中被杀的惊吓中缓过来,边包扎边抹眼泪。
无常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中途加入,碍手碍脚的师妹,但见不得女孩子哭,只好安慰她:“你别哭了啊,不是没事嘛?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
罗刹啜泣。
“你也不用怕师父,师父之前是做杀手的,她杀了那么多人,所以就老是做噩梦。”无常劝慰罗刹,“她之前有一次——那时候你还没来,她发烧、做噩梦,差点直接一刀要了我的命,而且用的还是一把老长的刀,比这个可怕多了。
你看……”
无常包扎好罗刹的伤口,比划着,说着就撸起袖子,就着月光给罗刹展示自己手臂上已经结痂的刀痕。
想到自己和无常师兄的手臂、都被自家师父划了一刀,好像是在做标记,昭告这是自己的徒弟一样,简直就是师门特色,罗刹莫名觉得好笑,一下哭笑出来,眼泪鼻涕都要喷洒出来。
无常满意地为自己点了点头,拿起罗刹的手,用她的袖子为她自己擦了擦鼻涕眼泪:“师父现在一般不杀人,你不用怕。”
“嗯……”罗刹看着无常,月光下的少年面目清隽、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温柔,令人不禁心生亲近。
红晕浮上了她的脸。
“哎呀!罗刹?”无常却有着惊讶地叫了一声,“你的脸怎么有点烫烫的?”
“什,什么?”
罗刹忙退开两步,捂住了自己的脸,摸了摸,支支吾吾地对无常道:“我,我没事了,你去睡觉吧,师兄,我也要回去了。”
她说完就快步带跑地往房间跑去。
无常看着脚步匆匆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自言自语:“师父啊……看给人吓得……啧啧!”
……
急忙跑回房间关上门的罗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怦怦乱跳的心……
她一抬眼,就看见师父正靠在窗前,看着她。
之前,她只觉得师父又冷又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师父可怕。
她下刀时的神情是那样冰冷残酷,就像索命的阎王,叫人一想起来,就心里发抖。
她咽了咽口水,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你先睡吧罗刹,我出去一趟。”
窗边的人轻声说道,罗刹抬眼四顾时,才发现她已经不在房中了……
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歉疚和同情。
自己有些激烈的反应是不是让师父伤心了?
师父是她遇到过对她最好的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奴隶,只有师父第一个把她当人看,不仅不怕她的脸,不怕半面罗刹的传言,还要为她治脸。
她知道,师父那样好的人是不会杀她的。
师父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过去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现在才会总是做噩梦……
她应该安慰她、关心她,可她刚刚却害怕她,伤了她的心……
罗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师父,一会儿又想着师兄,她原本最喜欢的夜晚、突然漫长起来……
……
……
……
(三)月下美人
竹影清风,月色如水。
曾经的江湖第一杀手踟蹰在溪边,有时抬头看看天,有时低头看看水,漫无目的。
她虽然逃出了月明楼,可月明楼的那个噩梦,却像幽灵一般,如影随形……
她不要、绝不要再回到那里,不要再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不要再被蒙蔽、被欺骗、被利用!
……
……
见朱坐在潭边的石包上,一手支着脸,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圆月就挂在她头顶,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唉……”她不禁叹了口气。
“咚”一声,眼前原本平静的水面荡开层层波纹,模糊了水中的人影与月色……
有人!
见朱迅速起身、转过头一看,从竹影下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宽袍长袖、长发披散,玉带半束。
“如此姣好的月色,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懂得欣赏,姑娘真是好眼光。”
那人说话时还略带笑意,听声音,是个青年男人。
见朱注视着来人,乌云半遮的月光下,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仍能观察到他轮廓清朗,想必也是个美人。
原来也是个深夜散步的。
……
来人意图不明,见朱心中警惕,她今夜出行突然,并没有带称手的刀,还不知对方身手如何,万一动起手来……
她拱了拱手:“请问阁下是?”
那人走近她,乌云散去,月光下,向她走来的男子眉目如画,分明是男人硬朗的轮廓,却带着三分女人的柔美含情。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柔风和煦间,竟平添一份阴郁邪气。
见朱素来见人不论美丑,都只觉不过一张面皮五个孔而已,哪怕是那世人称道人间第一的月明楼主流影公子,也觉得不过与人略有不同,并无多少颜色,但如今见到这个人,脑子里却猛然间蹦出一个词——
“美男子”。
像这月色一样,阴暗之中光彩照人,又清透绝伦、不辨雌雄的美。
清风徐徐,竹影摇曳,来人衣带飘飘,好似踏月而来的仙人。
“和姑娘一样,一个月夜里、寂寞无聊的人。”那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
见朱心里面有些无语,突然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且来得不怀好意,于是拜了拜,道:“在下无心打扰公子雅兴,立刻便走。”
她说罢,并不多看来人一眼,抬脚便要走。
然而就在从那人身边错身而过的刹那,耳畔仿佛吹来一阵凉风,脑子像被什么猛击了一样沉重。
见朱心里暗道不好,掌心一翻,想要最后挣扎一把,然而她一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已经往后一倒,倒在了那人怀里……
完全失去意识前,她模模糊糊里,还看见了那个人勾起的嘴角,自己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姑娘真狠心,月色这么美,一个人看多无聊啊……”
然后见朱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恍惚清醒过一次,眼前光影交错,令她原本迷糊的脑子更加混乱,她想要说话,却只哼出来一声。
听到她的动静,那个长得很美的男子向她走来,似乎还在自言自语喃喃道:“不愧是千百年一见的容器呢,寻常人只需一丝,只怕已经死得透透的了,看来还是不够……”接着又像是很温柔地同她说话,“很快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你继续睡吧……”
接着见朱只感觉面上一阵清风,再然后,就完全没有了一点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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