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旧恨(2/2)
但他多虑了,苏司情就算被逼入绝境,也没有回去。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而言,苏夜同他母亲很像,思考问题的方式异于常人,做事情不留一点退路,偏执又执拗。
苏夜在江南的时候,为了躲避修炼,不被他姨父找到,他干脆一头扎进秦楼楚馆,这种正经修士和名门矜贵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成功躲了很多年,错过了修仙最佳时期。
山野间,那院小屋被发现后,苏司情连夜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小苏夜离开。
紧接着,一头栽进偏僻小镇的某处春楼。
没有人会想到阳明山掌门的千金会寄身春楼,冬凌仙尊曾经是那样一个如神祇般的人,伴侣怎么可能成为舞娘?孩子怎么可能成为小厮?
没有人往这方面想,他们顺利在那一方后院中度过了很多年。
自然,这种顺利只是相对而言。
毕竟,市井之中,瓦肆之间,大多数人活得没有修仙之人恣意快活,谁都有心中的愤恨,谁都有难以言说的疤痕。
大多数人的宣泄的方式便是欺软怕硬,一方面甜言蜜语,巧笑倩兮地去讨好贵客,却因身份低贱,常常被折磨却还要笑脸相迎,另一方面,便将所受的侮辱和折磨,狠狠地发泄在身份比他们更低贱的人身上,譬如小厮、婢女……
苏夜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那些调侃他的莺莺燕燕不无恶意地嗤笑他,说他定然是他母亲和哪个恩客生的。
说他是小杂种,是狗东西,是烂在泥里臭不可闻的淤污。
他没上过学,起先不懂,只笑脸相迎,将那些个称呼当作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苏夜除了过于瘦弱,长期的营养不够造成的面色蜡黄之外,那五官长的却是一副甜蜜相,两弯梨涡像是盛了醉人的酒酿。
原本讨喜的长相,因着木纳无神的双眸,更加令人嫌恶。
那些骂他的人没等到所期待的恶犬反扑,反倒得了个笑脸,霎时间面色难看,阴晴不定,失了乐趣便悻悻然冷哼挥袖走开了。
那些诨话,苏夜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大多时候,他总是特别能忍。
早些年,面对的时候总能一笑置之,他不敢惹出什么麻烦,恶意一点点浇灌出的花,外表看起来依旧粉嫩纯洁,但一次次、一点点,一瓣瓣剥开外壳后,终究会露出内里的污浊。
小叶子的死,是苏夜被剥去的最后一瓣纯白。
再后来的事情,苏夜即使不愿意,也还是被迫在识海深处,回忆了个遍。
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第一次亲手染上血污,第一次直面生死,第一次颠沛流离,一个人跌跌撞撞长途跋涉去了陌生的异乡。
……
噩梦很漫长,恍若隔着层峦叠嶂的万千岁月,对于现实而言,却不过一夕梦间。
苏夜醒来的时候,很疲惫,他惶然睁开双眸,即使很清楚自己身处之地可能凶险万分,也无所谓地放弃挣扎。
很累,很疲惫。
环佩叮铃的声响渐渐入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苏夜瞥眸看去,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一个戴着面纱,身形曼妙的女子端着汤碗走近。
那女子身穿的是悯苍塔的弟子服饰,缟素麻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腕脚踝都挂着精致的环铃,一步一碰,便一声一响。
不一会儿,那女子掀开床幔,舀了一勺汤药递到苏夜唇边。
苏夜撇过头,没有理会。
女子轻轻叹息一声,掏出个什么东西,剥开糖纸递到苏夜手中,香甜的气息混着药味窜入鼻腔。
女子开口道:“梦里折腾了那么久,不喝药怎么驱魇呢?药很苦,但是喝完就有糖。”
“你喜欢的……山楂糖。”
如同预料之中,苏夜倏然握紧手中的糖,一双神情复杂的眸子,带着疑惑、猜忌、难以置信,灼灼盯向戴着面纱的女子。
“你究竟是谁!”嗓音很哑,带着激动的破碎。
女子沉默了片刻,伸手要去掀开面纱,苏夜的一颗心蓦然悬起。
面纱点点落下,面纱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准确来说,是一张能小儿止啼、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面纱之上那是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秀眉如远山含黛,双眸似秋水噙波,可那面纱之下却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的粗砺树皮,纵横的刀疤蔓延在皮肤上,翻开的血肉没有愈合就快速结痂,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可那张脸却莫名让苏夜感到熟悉,恐怖的、陌生的熟悉感。
看着苏夜盯着自己的脸瞧,她垂眸,又重新将面纱戴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苏夜撰紧了手中的糖,垂下眼睫,试探着小声问:“我是不是,与你相识?”
女子也没有隐瞒的想法,语气柔和,却隔着疏离。
“十多年前,你叫我小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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