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军校希来被囚,急走险蹊跷隐现(2)(1/2)
天亮透时果然有人来给薛希来送吃的,一碗榨菜肉丝面,一杯牛奶,半斤酱牛肉,几个酱菜和两个白馒头。再过了会儿,又有人来领他到东厢房,给了纸笔,让他写自白书。他知道写过自白书后就会有人提审,只是还不清楚文白那边如何,暂且胡乱写一气。中午左右被带回西厢 ,一进屋王大狗冲他微不可查的摇头,终于可以确定文白没有被牵连,可以放心应对下午的提审。
吴大队长亲自审问,倒是客客气气地,言语间诸多暗示,只要顺着意思写好了自白书就能出去了。也问他为何南省寄来的信是到东堂子胡同一个叫李文白的手上?此人是否是革命党渗透在北京的人?薛希来不动声色,只说那是他学校里的师兄,对革命党和军校一无所知,正因为清白的很,才跟南边留下他的地址,借他之手转交信件而已。
“可认识北京城里的革命党?”
“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既无人引荐,那伙人是如何发展大少爷的?”
“谈不上发展,我尚未入党,只是在天津版的《新青年》上看到军校的招生简章,去信报名,无非是一时好奇想经历一下而已。”
吴大队长半信半疑,然而上峰发了话,薛希来的话又滴水不漏,且写了自白书,自然不能过分紧逼。审问当天傍晚就结束。
第二天再关了一天,薛鸿飞就来接人了。
等回到家,穆青梵一早就准备好火盆让他迈,“去去晦气。”母亲脸上几夜间长出数道皱纹,薛希来暗愧,老实照办。一旁的薛鸿飞喝斥道:“混账东西,换了干净衣服到书房找我。”
是该表明心志了。他换过一身干净长袍,出门时发现薛云来守在外边,稍具惶然。
“有事?”
“。。。。。。父亲实在生气,不如我陪大哥去,多一个人挨骂也好。”薛云来自己都觉得这话好笑,呵呵两声,“就当有个伴儿。”
薛希来一阵无语。好半晌语重心长,“彦平,往后我不在家,你要孝顺父母,谨遵家训奋发求学,知道吗?”
薛云来声线发紧,“大哥这是要干嘛?”
“甭管了,以后你会知道。”
薛鸿飞的外书房在懿德堂。这一天懿德堂的仆佣们人人噤声屏气,因为大少爷和大老爷争辩得厉害,大老爷极少见地摔了两次茶杯。屋外随侍的薛桥和薛亭见情形不对,赶去请大太太。
等穆青梵赶来时,争辩已了,薛希来跪在屋子正中央,神色昂然。薛鸿飞气紫了脸,指指老妻,又唤薛桥:“把这个逆子给我关在屋里,没我吩咐,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薛桥踟蹰,薛鸿飞拍桌子,“还不去!”
穆青梵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架走,焦心,“老爷,有什么。。。。。。”
“你不许替他求情!”
大儿子一向守礼甚严,从不与长辈顶撞,这次的事情办得不妥,被父亲责备几句也是正常的,怎么就争辩起来,还严重到这种地步?
“老爷,我也不替希来求情,就想问他犯了什么错?”
薛鸿飞顺下一口气,不答,反而又说:“把他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不能留!薛家大公子的印信也收起来!”指着薛亭,“听清楚了,通知咱们家所有的账房、当铺、银行、酱园,一应产业,只要见大公子前去取钱,一个铜板也不许给!去广州上军校,没钱我看他怎么用脚走出北京城!”
薛亭自来唯薛鸿飞之命是从,从不打折,只冲大太太一作揖,出门去了。
穆青梵想替大儿子求情,毕竟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进入腊月眼见着快过新年了被关,传出去不体面。但看丈夫气得够呛,只得先给他倒茶,待其平复情绪,再问:“到底怎么了?薛桥他们语焉不详的,只说希来顶撞老爷?”
“忤逆!老太爷留有遗训,我薛家门下不得参与兵事,一心专营生产,兼重地方教育和医疗,如此才是富国之举。他却说此一时彼一时,且哪怕在前清,洋务运动也不能说成功。”
“也都是民国了,现在外边嚷嚷什么民主,提倡畅所欲言。希来不过说说而已。。。。。。”
“他哪里是说说,这是铁了心要去广州!他跟我明说了,三民主义是真理,国家兴盛所在,坚决拥护北伐投身革命,推翻旧军阀,建立民主新社会。还引诗为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穆青梵吓了一跳,这是在北京,这些南省论调传出去简直字字可诛。
“你还敢替他求情?要放他跑去广州,不说咱们一大家子受牵连,单论现在南边的局势混乱,孙传芳自任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兵力高达二十万人,还请日本人什么冈村宁次来做军事顾问。张大帅控制着北京城,又长期盘踞东北;旁边还有一个倒戈将军成立了国民军随时虎视眈眈。”翻过头去抄捡书案上的《京报》,摊开来,里面有邵飘萍的新闻专栏,“诺,你自己看!前不久郭松龄联合冯玉祥、李景林在滦州反了,七万大军攻占山海关挺进锦州。张大帅秘密联合日本人,凭新造的重炮在巨流河重创郭军。现如今外头一天一个样儿,国民革命军统一了广州,磨刀霍霍举旗北伐,背后又有苏俄人,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他一个小孩子就这么跑去了,小命很快玩完!”
“这。。。。。。可怎么好?”
“如今之计,只能先把他关起来,什么时候绝了去广州的心思,我才放他出来。“看一眼老妻,厉声道:“你不许心软!偷偷放他,抑或让他跑了,就是害了这孩子一条性命!”
穆青梵分得清利害关系,“老爷放心,我知道的。”
薛鸿飞缓缓坐下,面色沉沉。这段时间,城里的日本人似乎比早些年更多了,据门头沟矿山那边的管事回报,近几个月常有生人在附近转悠,口音奇怪,行动训练有素,像有组织的日本浪人。一名经理也提起过,有人辗转向他问起薛穆两家的矿山是否对外出售,价格优渥,经理事后打听,似乎买主就是日本人。门头沟的矿山是华北最大的煤矿,凭借平汉铁路的之便将煤矿销往华中和华北,战略地位不言而喻。不论日本人出于何种原因觊觎,必是狼子野心,又有二房的人在一旁时刻虎视眈眈,真是内忧外患,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儿子沉肃稳重,本来是大房最佳的继承人选,将家业继往开来,谁知他志不在此!剩下个心性随意浪漫的小儿子,薛鸿飞看一眼老妻,两鬓已隐有寒霜,自己已到知天命的年纪,还能为这个家操持到什么时候?
进入腊月,学校里的功课都已讲授完毕,做最后的总结温习,只等考试结束就可以放假过年。偏偏这几天几场大雪,北风呼啸,愈发天寒地冻,婉华放学回来就病倒了。陈淑碧的咳嗽本已好转,守着感冒发烧的婉华一天,回房间时隐隐觉得头重脚轻,茯苓和芡实见状忙扶她躺下,叫小樱去请早上刚送走的大夫。她知道自己是过了风寒,叫芡实去通知蕴华,再不许和婉华挨近,免得也被过了病气;又叫通知济华,不必来上房吃饭了,就在自己屋里子热热呼呼的吃,陈妈妈和蕊香细心看顾着。
姐妹俩的屋子面阔五间,婉华占东头,蕴华在西边,只是平日里姐妹俩都挤一块儿睡。现在婉华病了,陈淑碧命蕴华挪出来,王妈妈和叶香给收拾蕴华的衣裳首饰、书本笔墨。蕴华过来转一圈,想靠近看婉华,却被叶香拦住,“好小姐,别再近了,太太已经差人来说,小心些。”
只得站在几步开外,远远看婉华裹着被子睡。她悄声说:“王妈妈也不用收了,我西次间的衣裳足够。”
叶香正捧着她的首饰匣子,听蕴华说了一句“大冷天的我不耐烦戴这些个,你快守着婉华,都冒汗珠了。”也只好放下,转身去看大小姐。蕴华又说:“夏菊替我拿上那本宋朝的《洗冤集录》,咱们过去吧。”
在西次间的书桌前坐定,喝过热牛奶,才要翻那本《洗冤集录》,却发觉是《宋史》。想了想也了然,夏菊口角是伶俐些,但家里重男轻女,定没上过学堂,零碎间能认得三、五百字就算不错了。自己说要看宋朝的《洗冤集录》,她只认得一个宋字,拿来一本《宋史》也不奇怪。看夏菊在门帘下候着,就叫来玉竹,手指拨出去:“不是这本,是《洗冤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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