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缠身(1/2)
“那这跟师尊闭关又有什么关系呢?”叶轻舟又开始糊涂了。
顾汀州叹息道:“正巧昨日我回来,就跟师尊说起过此事,当时师尊便说,岳宗主有可能会借题发挥,将祸水引到我们身上来。”
“能吗?”叶轻舟吊悬着一口气,不确信道:“让云华殿跟魔宗扯上关系,他岳溪明就能置身事外了?”
晓山青闻言,轻笑道:“那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其实由始至终跟魔宗有关联的,是他岳溪明呢?”
叶轻舟当即便傻了眼。
高山之巅,谪仙覆雪。
打坐在阁中的花似霰,耳听着屋外飒飒风雪,但内里的五脏却如同烈火灼烧,额际洇汗,呼吸紊乱。
其实从金针入体开始,他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一些被禁锢在身体里的欲望与仇恨皆作脱缰的野马般在四肢百骸里策鞭扬急。
终于在昨日傍晚,他在六爻阁中险些失控,早些年他吸纳的步轻天的魔核正在心口爆发,大量的魔气自眉心溢出,使他双目犹如血泊凝就,哪怕是在极力隐忍中也透着瘆人的杀戮之光。
是以他不能再待在有人出没的地方,尤其是像李雪绵那样冒冒失失,不懂得躲避风险的孩子。
像这样失控暴走,花似霰此前只有过一次,其结果就是步轻天横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于是为了云华峰上所有人的安全,他只能将自己用铁链锁着,关押在这里。
而云华镜作为最像护盾的禁锢法器,是哪怕自己失控爆裂,也会反噬宿主一通湮灭的完美屏障。
花似霰知道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他将自己的退路都一并留好,就算是死,也尽量不要牵扯到无辜之人。
魔核与正心的彼此焦灼,就像冰与火的殊死鏖战,曾经,花似霰屡次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差一点儿就被魔核彻底吞噬,但每一次陷在紧要关头,敛云那算不上悦耳的笛声都会将他带往幼时寂静的沧霄岭,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总会在琼花玉树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伸出那只燥暖的手掌,将他内里所有的冲动与暴虐一并拂去。
此时此刻,陷在心魔中的花似霰依旧站在沧霄岭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可那个时常笑着从山麓徐徐而上的男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紫花簌簌的晚风轻轻地将瘦小的他吹拂,直到日暮西沉,天色晦暗,山川大地,暴雨涟涟。
落雨了?
小小的花似霰躲在一株海棠树下,扬起一张过分漂亮白嫩的小脸,面有哀伤地凝视着铅云密布的天空。
“已经半个多月了,师尊为何还不回来呢?”
做完了每日的必修课,小花似霰都会站在这里等待敛云的归来,有时候,不到三天就会瞧见师尊的身影,有时候,整整三个月也不会见到有人上来。
只是今日不巧,沧霄岭落了雨,而他每次出来都会忘记带伞,房中的窗子尚还开着,也不知道急雨会不会倾斜进去,潲湿被褥。
终归是暮色来临,一日已过,看样子敛云是不会回来了,小花似霰躲在树下踌躇了一会儿,便用小手覆着额头,闷头跑进了大雨中。
山路崎岖湿泞,稚子身单力薄,小花似霰跑了好久才看到山坡上的竹舍,就在他看到曙光欲加快速度的一刹那,暗沉沉的竹楼内,突然亮起了一抹晕光。
那光黄澄澄的,很是温暖,就像敛云捧在掌心里的灵元之火。
难道是师尊回来了吗?
奔跑的小花似霰忍不住心想。
可那束光亮的快,消散的也很快,还不等他跑近竹舍,晕光已然散去,恍若错觉。
然而年幼的孩子哪里会想到屋内是不是会有危险,他只会想到,是师尊回来了,点灯没点好,火灭了而已。或者是灯芯受了潮,毕竟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
怀着迫切的心情,小花似霰噔噔噔地跑上了竹门前的阶梯,纤细的小手用力地撑在房门上,狠狠一推便将紧阖的门板一股脑地推开了。
敛云一定在里面,他总是这样诸事干不利索,最后还是要自己去做才能完成。
怀揣着这样带着埋怨的喜悦,娇小的孩子一步跨进了黑黝黝的房门里,可在房中等待他的却不是温言软语的师尊,而是一个完全瞧不清面貌,身披黑袍的成年男子。
“你是谁?”小花似霰霎时心下警铃大作,脚步一退,就想从房中倒退到屋外去。
可眼前的男子却快他一步,只见他眸光一凝,“砰”的一声,两扇门板便自小花似霰的背后被灵力阖住,彻底隔绝了他逃生的退路。
“你到底是谁?”小花似霰在男人阴冷的注视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此人能轻而易举地就攻破了敛云设下的结界,想要杀掉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男人似乎对他这种既害怕又镇静的表现很是感兴趣,抬起的指尖上明明灭灭地奔跑着两只由剪纸所做的发光小鹿。
小花似霰再是少年老成,对待新奇的事物还是会忍不住心生畅往,很快,他便忘记了眼前的威胁,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两只跑上跑下的小鹿。
小鹿轻盈,漂亮,宛若皓月凝就,彼此追逐间鹿鸣呦呦,好似在山林间奔跑嬉戏,小花似霰被它们吸引的挪不开眼睛,居然不由自主地向着执鹿的男人走去。
他好想摸摸它们,如果可能,也希望自己能像它们这般无拘无束地玩闹。
男人望着他痴醉的模样,先是勾唇笑了笑,随后才站起身来,用两头小鹿指引着幼小的花似霰向着竹舍后院的密林里去。
电闪雷鸣的窗棂之下,站在房中的花似霰,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自己跟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出去,凌厉的剑眉在涟涟暴雨的肆虐中微微蹙起,心下疑窦丛生。
为何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一段?
落在记忆之地的花似霰,忍不住迈步想要追上前去,奈何被禁锢过的记忆很是抵触他这个外来者,只见芒光一现,竹舍化为平地,零星几点亮光坠在湖面,周遭竹影憧憧,每间隔不远便有一盏绢灯挂在木质的架子上,幽幽淡淡地凝聚出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来。
花似霰立在湖边的水榭里,蹙眉深思,很显然,他没有来过这里。
此地星夜静谧,山语无声,服帖着地表的薄雾如仙衣缥缈,延长无尽,花似霰长久地立在水榭里,凝视着若隐若现的湖面。说来奇妙,高空残月忧郁,但当薄雾浮漾开去的时候,清透得湖底居然横陈着一个带着覆面,白衣胜雪的男人。
花似霰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一抹熟悉缓缓地占据了心房,促使他想要迈下湖去,将这片人影打捞上来。
可就在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林间的大雾突然间浓郁了起来,一声麋鹿碾蹄的轻响就这样突兀地在对岸响起,一下一下,仿佛踏在心间上。
将视线从湖中拔起,光影流泻的竹林深处,一头浑身发光的成年白鹿,正顶着一头锐利漂亮的巨大鹿角,在竹林的入口处垂头徘徊。
矫健的左前蹄时不时地在石板路上踢踏两下,似乎隐隐地有些焦急。
联想到幼年的自己被黑衣人指端的两头白鹿所吸引,花似霰对于眼前这一只也开始起了兴趣,于是他振臂一翻,整个人便翻过邻水的石栏,足尖点水一跃便出现在了烦躁的白鹿跟前。
白鹿许是看不到花似霰在此,仍旧自顾自地用蹄子刨着地面,漂亮的鹿角在头颅的晃动下,划过一道道炫丽的芒光。
花似霰尝试着招手引起它的注意,可就在他扬手的一瞬间,白鹿颓丧地转过头,“笃笃笃”的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而随着它每前行一步,周遭的白雾逐渐稠浓,很快便淹没了它的身影,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踏步声。
花似霰没有多想,便一头扎进浓雾中,沿着白鹿消失的轨迹一寸寸逡巡。
走着走着,青碧的竹林两侧开始多了一些宛若星子的芒草,纷飞的流萤点缀在草野间,与贴服着地表的浓雾交缠在一起,使人瞧不清哪里是银芒哪里又是白雾。
花似霰急于寻找到白鹿的踪影,迈开的步伐便越发急促,好几次,他的耳朵都出现了错觉,走入了一处篱笆圈起来的花田,花田之外便是一望无垠的翠竹林,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走。
无奈,花似霰只好退出来,继续沿着石径向前走。
如此急切的跟随,耳畔“笃笃笃”的落蹄声渐趋清晰,石径两旁也开始陆续出现几座紧闭着门户的小房子。
静谧的世界,空无一人的山间小路,诡异无声的泥草房屋,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诱敌深入的危险,可花似霰却顾不得这么多,整个人宛若着魔了一般,非要跟上那白鹿不可。
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走,遮蔽视线的浓雾终于稀薄散去,不远的前方,白鹿乖顺地依偎在身穿青衣的男人身旁,眯着眼睛,昂着头,感受着来自对方掌下的温柔抚摸。
“敛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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