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归（2/2）

陛下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苍老一些，他的背脊是弯的，头发花白，一身龙袍充满了威仪。他就像是一个打盹儿的狮子，眼皮不喜欢睁开，睁开以后谁都要跟着胆颤。

他的心随着一个死人永远的沉寂下去，这世上再无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永远都专注的落在那水晶棺材之上，看着棺材里始终保持着死去时容颜的女子。

那是个如此美丽的女人，眼角眉梢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肌肤洁白似雪，双眸紧闭，睫毛纤长，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去。

皇帝有时候会想，自己也许是丹药练多了，吃的昏了头，也许棺材里的女人只是在睡觉，并没有死去，只是自己脑袋浑浊，误认为死亡，这个时候他就会一声一声的，唤着女子的名字。

“不归。”

一声一声，唤到声音嘶哑。直到最后人都没有醒，自然也不会醒，毕竟那女人是个死人。

皇帝老泪纵横，伸手揉着自己眉心：“良辰好景，相思字、唤不归来。”

终是不归来。

“我有礼物想送给你。”女子巧笑嫣然，美目流盼，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上次不小心摔了你的玉佩，本想补个新的还你，正好你生辰将至送做礼物，可惜我手太笨，最后一只打磨出来了一个玉佩的形状，刻不出什么纹样。”

他伸手接过，在自己掌心上卧着，看了半天：“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玉。”

“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女子嘲笑道。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又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笑：“我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

女子笑容一顿，忽然不笑了，扭过头去，耳根子开始泛红。

他伸出手去，想抚摸女子柔软的脸颊，亲吻她细腻的嘴唇，却在刚刚伸手的瞬间，一切都化为泡影。

女子面容由羞涩，转而愤恨绝望，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池水，她纵身一跃，置身于冰冷的池水当中，有太多的无尽之言，却又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说了太多的话，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心神俱疲，直到最后满身绝望再不肯看这浑浊的世界一眼。

她带着无尽的怨气，憎恨以及厌恶，跃入池水当中，任由冰冷的水浸泡自己，当一个人心存死志，那便是神仙难救。

皇帝骤然睁开眼睛，怒目睁圆，眼角迸裂出血丝，他绝望而艰难的大喊：“不——”

这一声惊到了在外边守着大总管，大总管快步闯了进来，连不迭的叫道：“陛下，陛下！”

皇帝扭身呵斥道：“滚出去！”

此时此刻愤怒，绝望充斥于脑海，皇帝就这样做了无数个噩梦，每日都被痛苦所煎熬着。

他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棺材里的女人是他最爱的人，是他亲手杀死了最爱的人。

让人绝望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