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马踏寒云（3）（2/2）

“这里的真假只待日后评说。我不觉得一个已经拥有权力的人，会肯舍弃到手的权力。”

陈询仰首深思，也不愿多说，只问，“蒙承偬在营中，可要如以前一般安顿好，不许谁对他不敬。”

“属下懂得。”齐斐扬深谙他心，又问了一句：“昨日李由独就派人送来的金银玉帛，殿下受还不受？”

“不受！我只受君子之礼，小人不入我眼。”陈询蹙眉，想想也无必要为此动气，只垂目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图纸良久，笑道，“曹翩闲在谷镇也不消停，这不，今日又送来一份舆图。”

“他在提醒殿下，给他冲锋陷阵的机会。”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急，去年参加科考也是心急所致，如今还这样子没变。”

“他刚过不惑，自不愿就此埋汰，何况他的确满腹经纶。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就说他去年科考后私下见蒙承王未曾引起麻烦，可见他还是小心谨慎的。”

这话又勾起陈询心思，这两日他闭帐不出，皆在回想自己与蒙承偬的交情、曹翩与蒙承偬的关系。这一仗虽然在他的掌控之下顺利进行，使用突袭、攻心两种手段步步为营，直到三日前运南城破，他的计划也没出现多少差池。可是赢了后却觉得心底少了什么，一种想去探究的冲动时刻泛滥着，左思右想间还不能完全理清楚，以致在营帐里度过了三日也不得要领。

“嗯。若不是他这个秉性，我也不会想先启用他，且这次战事因他驻军紧靠谷镇，我才这奏请君父让他参与其中。只因故太子一事过去还不到一年，不想给他太多兵权引人侧目，他到底是个难得的将才，我自要留着日后所用。只看这地图，他真真废了一番心思，还有这次调拨军粮，他又着实费了力，就拿三日前攻击运南城，我军处于如此劣势，要不是他截了南罗粮草、抢了趾檀军马，又布派军粮得力被将士称赞，何以能提前破城得胜。”

“殿下总是要长远考虑的。”齐斐扬瞟了一眼地图，也赞道，“当真详细，字迹清晰不含糊，连亡佚的村落也有标注。”又问，”殿下关心此图，是想就算有此一战，日后南疆还不会消停，所以才精心研看。刚才殿下也说，曹将军是难得的将才，总要留着日后发挥其用。”

陈询心底的心思又被触动开来，有一些话想对齐斐扬说，于是举目平视齐斐扬道：“蒙承偬的母亲非比常人，借我军之手将蒙承倥的兵力消灭得差不多，现下又派人与我和谈，你觉得她这举动，与曹翩不无关系？”

“有无关系现下看不出。”齐斐扬想了想，“属下也未曾想过，南罗王太后与曹翩会有什么交情，偏偏这两个人联合到一起。”

“所以我这才日夜苦想，曹翩能与异邦王太后有交情，可见他不简单。”

“不管如何，此战他虽不在前锋，却解了很多后顾之忧。他对殿下的忠心毋庸置疑。”

“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格外上心。他日再有战事，我若手中有权必给他机会。”

此话明了，齐斐扬为他今日能说这话高兴，眼下若无意外，再过十天半月陈询就可以班师回朝，若无意外，等着他的将是册立皇太子的诏命，于是笑道：“殿下这份心若是被曹将军知道，他该怎样高兴。”

陈询摇头，“可是人从来会先看眼前的得失，少有窥观长远的。”手扶木几上一个鎏金熏罐，里面放的是提神熏香，皆为了前几日缓释压力所备，回忆一下又道，“好在翩还沉得住气。”思忖片臾，仍叹道，“如今在边塞，也只有曹翩与我关系不寻常。司马家虽有司马清焕与我同气连枝，但是司马祁和司马清庭与我仍不亲近。”

“殿下这次出征，京中都在说是未来的储君出征。司马家刚经历故太子一案，自然要收敛些。”齐斐扬道，“万般诸事，终有不如意的。眼下司马家不来与殿下套近乎，也是件好事。”

的确如此，司马清焕就曾被流放岭南再转到贡州，陶和长公主为司马清韵嫁给故太子理在朝中勋贵之间奔走数月，这过往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弭众人心中的猜想，如果此时司马家又来讨好穆王询，迟早要犯皇帝的忌讳。

齐斐扬的话一语双关，既提到陈询眼前的困惑，也安慰了他略微焦烁的心。人都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所谓功成名就时，必然也带来嫉妒怨恨甚至杀身之祸，半月后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凯旋而归，等待的可不只有无上的荣耀。皇帝因为龙体欠安、外臣坚持己见，才在压力下授予他南征大将军的衔，这非真心实意的加封，到底让他有些虚空无助和探不到实在边缘的焦虑。祸福相依，虽早有准备，但想起来终究不得安宁，要不他不会对曹翩与南罗王太后的关系这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