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2)
辰时,旭日高升。
伴随着一声声隆重悠长的钟鼓齐鸣,三十六力士,抬御辇穿过丹阳门、永定门、清安门,最后再经过长长的御道,在焚毁的太极殿之后的长乐殿门前停下。
坐辇上,沈绛一身暗金龙纹的御袍,头戴累金丝龙凤五彩玉十二冕旒冠,略低着头,冠前坠玉珠的五色丝微微摇晃着,遮去了他的半边面容。
他将目光落在萧尹向他伸来的手上。
“陛下。”萧尹的声音恭敬无比。
沈绛回头,看殿前广场,仪仗整肃,万人俯首,庄重的雅乐在广阔的宫殿间回荡着。
他那涂了艳红色胭脂的嘴唇微勾起,讥嘲地笑了笑,也许,这世上没有他这样风光的小偷了吧,偷了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女皇来当当,真是……有意思啊。
他将手放在萧尹的手上,缓步下了御辇。
“知道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吗?”他低声道。
萧尹扶着他的手,穿过恭立两旁的百官长队,向丹墀之上的皇座走去,同样用着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跪拜大礼过后,座上奉玉玺,加盖诏令,不要再说话了。”
“今早出门,我算了一卦……”
“……卦象上说什么?”
“说将军大吉大利。”
“……”
萧尹一怔,沈绛便收回自己的手,提起繁琐的裙袂,一双金丝绣凤云纹鞋,踩着轻绒红地衣,缓缓走上宝座。
今早,天初明,沈绛洒下一把九命钱。
“丁零当啷——”铜钱滚落一桌。
坎卦,困像,九死无生!
这是算他自己的。
……
沈绛安座,透过冕冠丝帘,看向殿上百官。
萧尹为首,领百官三跪九叩,高呼女皇万岁。
礼毕。
司礼侍臣跪拜,再高举着沉重的玉玺,在《告天下书》上盖下。
随后,太寺令唱诏令。
改元为“建安”。
又加封北溟靖王之后萧尹为监国摄政王,即刻改换服色,大封其门下诸臣。
内侍捧来王袍、宝冠等物,奉于萧尹。
满殿群臣,登时议论纷纷,王必俭似乎豁出去了,他出列道:“陛下已过及笄,又非稚子,何须设监国摄政王?”
沈绛端坐高堂,冠冕堂皇道:“朕…少时多病,未习朝纲,摄政王救国朝于危亡,肃朝廷之冗务,正可担国任,解天下危难,王卿何有异议?”
王必俭便俯首道:“陛下明鉴,将江山托付于他姓,必为生乱之由,近日,臣闻得萧尹大肆收购诸项辎重,粗粗算来,已可供养百万大军,户部却粒米未见,寸布不知,尽入其私库,其心可诛!必为谋反之备!”
来了。
沈绛看向萧尹,萧尹已当庭新披了一身夔龙王袍,他正了正龙虎冠,缓缓开口道:“王太傅,今诸侯谋逆,敌军四起,备齐粮饷以据叛贼,正为孤之要务,太傅以此攻讦,不觉得……无稽吗?”
“陛下!”骆韶英立刻出列,奉上一本,道:“陛下明鉴,此为户部诸年账目,其混乱不堪,账目不清,十二名库吏,无一人能核对清楚诸款项,摄政王近日所筹集粮饷若入户部库,只怕也难逃这下落不明的乱账之中。”
沈绛又看向骆韶英,见这青年一脸正义凌然,想着萧尹果然颇有识人之能,这愣头青倒是被他用的十分顺手。
骆韶英将火烧到了户部,那户部的堂官主令何兼之慌忙道:“陛下明鉴,户部陈年旧账,实乃多年所累,微臣上任户部主令不过半年,已令人日夜查对,如今只对到五十年前的人丁税与盐茶税,其余诸项,还要缓缓处之……”
王必俭略有些得意之色,沈绛明了,这是拖字诀,对了这么久,只对到五十年的旧账,那么要讲清楚历年的所有账目,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只听王必俭又道:“户部旧账,不可急在一时,然萧尹不循旧例,此为其私心之谋,法虽可更之,然成法必不可违!况且据臣所知,萧尹此番大肆收购物资,却分文未出,诸项银两,只用区区欠单所抵,陛下!其谋私利,全然不顾朝廷之信义,陛下之信义!”
王必俭说到激动之处,怆然拜下,“陛下!朝廷之信,一朝败坏,便如大厦根基倾塌,再无威望面对天下人啊!”
“陛下!国朝以孝、贤、德、信四义立天下,倘若失一信,陛下之千古名望,便荡然无存啊!”又有老臣出列,涕泪横流。
“天子若有过,必有天罚,而今乱世,陛下万不可以小利而失天下啊!”
“萧尹败以天子之名望,中饱私囊,陛下因问其谋反之罪!”
“陛下!!!请陛下明鉴,勿为小人之左右!”
最后,满满当当,跪了一地。
沈绛支着自己脑袋——他被吵得头疼,这冠冕实在太重了,累脖子。
便皱着眉瞟向萧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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