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幽魑玄魅得真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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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金凌云迫不得已，只得用父亲从阿修罗神宫中偷得的秘笈，换了自家一儿一女的性命出来，连夜让十六岁的女儿金不换带着尚不满两岁的幼子金如隽远走他乡。

眼看着全家被灭门在即，却只能眼睁睁等死，逃无可逃，金凌云左思右想日日夜不成寐，越想越是窝火，越想越是绝望，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写好一封血书，在拿到那妖女送回来的秘笈之后，立即就一并绑在信鸽身上，偷偷放了出去。自己则横下心来，在第二日怀抱着一册仿本，就在阿修罗众进门的同时当众自焚而死。

再说一向娇生惯养的金不换并不知晓父亲为此付出的代价，只知道按照父亲的嘱咐，怀抱着才牙牙学语的金如隽，如同丧家之犬，一路投奔到了“仁义庄”。

“仁义庄”的庄主，一向都是金家的生死至交。就是这个“仁义庄”，都是老庄主平德当年在金兰义兄金百胜的帮助下修建起来的。到了这一代庄主平闻谅，更是与金凌云自幼结拜，就连金凌云的二夫人，都是平闻谅的亲表妹。正因有如此的交情，金凌云才放心将自己舍命仅剩的一儿一女托付到此。

就在他姐弟在“仁义庄”住下的第二天黄昏，金不换就看到了自家的信鸽，而信鸽身上，正带着一封血书和那半部秘笈。金不换看到书信，才知道全家此时都已经横遭毒手，而她已经再无依靠，只能一手抱着父亲的血书，一手抱着懵懂的幼弟，放声嚎啕痛哭。

屋漏偏逢连夜雨，只过了一个时辰，下一个厄运随即就又狠狠砸在了这对亡命姐弟身上——那位人称“义薄云天及时雨”的平闻谅平大侠，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此时他陡然听闻说金凌云的百胜帮竟然是因为招惹了阿修罗道而惨遭灭门，顿时就吓得面如土色体如筛糠，唯恐因此引火烧身，立刻就将这孤苦伶仃的姐弟二人“请”出了“仁义庄”。

金不换毫无办法，只得抱着弟弟、背着包袱、骑着来时的青骢马连夜上路，一路躲躲藏藏，向西而行，意图离开中原或有生路。可怜她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被金凌云捧在手心里护着宠着，何曾受过半点辛苦半点委屈？此时却陡遭变故，为了逃命万不得已，也只能强撑做了坚强模样。可同样也被娇生惯养的幼弟金如隽还只有两岁，如何禁得住这一路颠沛风餐露宿？不两日就病倒了。金不换害怕暴露行踪，又不敢投店，好容易遇到了一个仅可容身的山神小庙，才总算能让弟弟得以休养了几日。终于见弟弟不再发热，一直提心吊胆的金不换便又赶忙抱着弟弟，继续上马前行，唯恐阿修罗道的人追杀而来。

又是一路几乎不要命的狂奔，急于逃命的姐弟二人还咬牙坚持，所乘的马却是再也跑不动了。无奈之下，金不换也只好下马，在道旁的树林中藏匿休息一会儿。金不换正坐在荒草里，含泪啃着干硬的面饼，忽然就听见远处有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顿时吓得一把丢下面饼，爬起身来将马赶开，手忙脚乱抱起弟弟，死死捂住他的嘴，就趴伏在林下荒草中躲避。

四匹黑马急火流星般地飞驰而过，金不换躲在草叶之间，还是认出了打头之人正是那夜将自己扯着头发拖到那红衣鬼面女子面前的黑衣人，吓得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直等到那四人去远之后，又等了好一阵，哆哆嗦嗦的金不换这才抱着弟弟爬起身来，寻回自家的马匹，一路哭着改道向南而去。

鸡鸣岭上有一座真如寺，多年之前也曾受过香火供奉，后来许是这庙里的神佛从不灵验，渐渐连庙里的和尚也养不住，不知是跑下山去还了俗，还是奔去别的庙上继续修行，反正就只留下一座空庙，不几年就破败不堪了。

金不换姐弟二人在这破庙中已经提心吊胆地等候了一日一夜，后来金不换还是觉得不该让幼弟跟自己一道儿犯险，便暂时将年幼的金如隽托付在山间的一家猎户里住几日，自己大着胆子独自在破庙里瑟缩守候。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金不换总算见到了阿修罗道的莫三贤。

“小姑娘，可是你要见我？”眼前的莫三贤生着一张庄稼汉子一般的黑黄脸，面容很是和善，还带着些憨厚的笑容，怎么瞧也不是传说中阿修罗道六十四位阿鼻剑主之首该有的模样。

这些日子下来，受了无数惊吓的金不换也学得十分谨慎小心，她早在自己原本清秀的小脸上故意抹了几把黑泥，还用块脏乎乎的破布包住了自己长长的秀发，但她那一双灵秀的漂亮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

想着被阿修罗道残害的父亲和哥哥们，还有此时连尸骨都已经与金家大宅一道焚毁的娘亲，金不换的手就止不住地簌簌发抖。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但她家传的百胜帮在辽东也算得上小有名气，金家把持了方圆十几个镇子上的所有貂皮生意多年，颇积攒了些资财，再加之金凌云为了尝试秘笈，而独宠这个唯一的女儿，是以这金不换直长到十六岁，虽然是练武人家的女儿，也学些防身功夫，却保养得十分娇嫩，一双白嫩嫩的纤纤小手从来连冷水都不曾摸过。可只过了这几日，这双白软娇嫩的小手就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什么腌臜泥灰，什么粗糙树石都摸过抓过了，还被粗硬的马缰磨出一大溜儿破了皮的血泡，十个原本晶莹润泽的长指甲早断去磨秃了，一向干干净净的指甲缝里现下全都是脏兮兮的黑泥。

金不换将目光从自己手上抬起来，把心一横，起身咬着牙答道：“是……是我。我叫金不换，我是金凌云的女儿。”

莫三贤点头笑了笑，十分和气地说道：“金不换，好名字啊，下面咱可就得看看小姑娘你做的事情，是不是也能够‘金不换’了。”

原来，金凌云在飞鸽送出的血书之中嘱咐金不换，若是阿修罗道妖女水无昔言而有信，确实放过了金不换姐弟，那就立刻托平闻谅将她姐弟二人送出中原，从此隐姓埋名不再回来，只求一个平安；而若是水无昔食言又追杀她们姐弟，那就只能一拍两散，将水无昔所做之事全都抖落出去。金凌云早就听闻阿修罗道的王女水盈心性狠毒，她此番重出江湖，这个水无昔必是其手下，若要报复水无昔，那就只有想法子向水盈告发。金不换按照父亲信中的指示，几经辗转，总算得以联络上了莫三贤。她虽不认得此人，但父亲信中说这个莫三贤在阿修罗道中地位很高，而且他哥哥就是水盈身边之人，想来必能将消息直达水盈耳中。

箭在弦上，金不换哪里还有退路？便也不犹豫，开口便道：“当年，就是我祖父拿走了你阿修罗道的秘笈，我爹爹已经知道难免要灾祸临头，一直想送还给你们王女，却只是不敢。就在上个月，有个叫水无昔的，半夜三更来到我家，残害我哥哥，胁迫我爹爹，逼着我们答应让她私底下提前拿走了秘笈真本，她是要背叛王女！”她过于激动之下，声音里带着些刺耳的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