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度引阴骘三千纪（1/2）

辽东地处漠北，地广人稀，虽少有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举足轻重的大门派，但民风彪悍，好武之人不在少数，散末帮派数量却很是不少。其中有个百胜帮，便是这等小鱼小虾之流。只因其立派宗师金百胜曾在少林做过俗家弟子，少年时一心痴迷武学，很是吃苦上进，也颇得其师喜爱，是以创立百胜帮之后，一向与中原武林多有来往，当年便也曾一道儿跟着攻上十地弥卢岛，也有剿灭阿修罗道的一份功劳。

可惜金百胜自身不是个有寿的，才刚刚过了五十岁便得了急病一命呜呼，好在死前倒也来得及托付后事，郑重将自己一生辛苦创立的百胜帮交在了他的独子金凌云手上。偏偏这金凌云与其父性情大相径庭，于武学造诣上兴味索然，反倒是颇喜女色。到如今，金凌云也已年近五旬，除正室夫人之外，仅娶进门的小妾便有十几房，此外，在内有通房丫头若干，在外更不知还有几个外室。这些女人果然是不辜负金凌云的雨露均沾，竟是一个个比赛一般地为金家后续香火，是以在金凌云四十五岁生辰之时，不算那些生下来早夭没时运的短命鬼，留下来的家生野养儿子便已经有了十五个。儿子多了，香火是不愁了，可偏偏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想是物以稀为贵，金凌云就将这唯一的女儿当成了宝中之宝，取了个货真价实的宝贝名字，叫做“金不换”。连带那个生出这宝贝女儿的通房丫头都跟着沾了光，立时就被金凌云升格做了第八房妾室，而且相当得宠。饶是她此后就再无所出，可就凭借着母以女贵，这位八姨娘在金家的地位，比那位四年里生养出三个儿子的五姨娘还高出不少。

金凌云对这宝贝女儿爱如珍宝，从其降生不久就特意为她买了若干女童充做丫鬟，后来更是每年都再添上三、五个。待得女儿长到八岁上，更是专门为她挑了个风景秀美之处，单独盖了一处庄院，由一大群丫鬟整日里如同众星拱月一般伺候着。在庄院之外，又修了一圈过不去人的深沟，沟外住着二十几号庄丁，日夜严密看护把守，似乎是唯恐有人会抢走他这金不换的宝贝女儿一般。

无论寒暑，也不管刮风下雨，金凌云几乎每日都要去庄院上看女儿，却不许其他人再见女儿，连女儿的生母八姨娘也不行。众人都道他是爱女成痴，生怕任何人会委屈了他那千宝贝万宝贝的金不换，还说这金家大小姐委实是天生来的绝顶好命，就是生在皇宫里的公主也没有这样被捧在手掌心里的。

此时中原已是七月流火天气，辽东的暑气却不重，但生长于辽东的人体质畏热，是以每逢夏天，金凌云虽然每日下半晌也照例要来到别院看女儿，却还是要避开午后日头最热的时候，从未初时分推迟到未末时分才来。

这一日也是如此，金凌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个徒弟并两个下人，在未末时分来到别院。按照他定下的规矩，除了他之外的男丁都必得留在庄院之外，而他自己则由庄院内的四个丫鬟在前引路，走过深沟上的吊桥，再通过两道院门，方才进入头进院中。直走入二进院中的正房，就看见十六岁的金不换袅袅婷婷迎上来行礼，她今日穿了一身浅淡鹅黄色绣满大朵芙蓉花的窄腰衫裙，越发显得娉婷娇俏，真个是如花如玉，如珠如宝。

金凌云一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哀叹，也只是摆摆手，随便说了句“罢了”。大步走至居中，坐下便劈头问道：“今日可又有些进展？”

金不换见爹爹并不待见自己的精心装扮，更看出他今日似有些不耐烦，便赶紧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碗，亲自捧上去献给金凌云，口中答话也甚是利落：“回爹爹的话，昨天夜里，剩下的两个小丫头里，资质最好的那个也疯了，不过比上一回送进后院去的那五个小丫头里活到最后的那个又多进境了一些。我已经叫人把她捆住，灌了双倍爹爹头几日送来的药，似乎是安静了不少，看看她还能不能明白过来。”想着这些年连死带疯的数十个小丫头，金不换还是更替她自己担心，取过扇子，轻轻给金凌云扇凉，小心着又问了句，“爹爹，那秘笈里写的法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想法设法试了这许多回，最好的也会在最后关头让人发疯，这秘笈不会是故意要害人吧……”

“行了行了，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金凌云将茶碗在桌上重重一墩，皱着眉打断女儿的话头，“这秘笈肯定是真的！你爷爷当年费尽心思才拿到手带回家，又小心翼翼藏了这许多年，就是想让咱们金家的女儿能练出旷世的奇功，日后扬眉吐气，将那些名门大派个个都踩在脚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百胜帮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帮。不换，爹爹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自然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冒险，所以才不得不用那些丫头来先做尝试。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她们都是你的垫脚石，心软不得。何况，从来好事多磨难，现下虽还不成功，但好歹也是在向好里头一步步接近，没的在这时候，你倒先妄自怀疑的道理！你也不想想，这功法若是寻常容易，那岂不个个都能成为天下第一？”说到此处，他忽然又大大地叹了口气，“谁料到阿修罗道又死灰复燃，这两年里已经频频出手，回回都是彻底灭门，实在是妖邪行径。咱们虽说地处偏远，又是小门小派甚不显眼，可一个个排过来，找上咱们只是迟早的事，也只有尽早练成那秘笈，才是咱们全家的救命法子。”这些日子来，尤其是十几天前又从中原传来青萍派和卧虎孔门已被红衣鬼女灭门烧屋的消息，金凌云愈发觉得心神不宁，这几日已经开始夜里频频噩梦。只是他不想吓到女儿，是以点到为止，就此赶紧刹住了话头。

金不换尚不知危险临近，只是觉她爹爹说的在理，便点头应道：“爹爹教训得是，女儿不该怀疑。”

金凌云见女儿乖巧，自然也就柔和下了声气，他父女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一同走进后院去。

后院墙高过丈，隔绝内外，只留下一个小门出入。而这个仅能一人通行的小门前面，还带着一个由同样过丈高墙围起的哑巴院，在小小的哑巴院内，有十二个身上功夫了得的哑巴丫鬟日夜严密守卫。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哑巴院，直奔后院西边一间没有窗户的砖砌拱券房舍，那里面锁着的，就是这一回送进后院来的五个小丫头中还活着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