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湘浦烟波寻旧迹(1/2)
虽说世子已经快一年不曾回来,可这西院里却是每日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随时随地都在等着这院子的正主儿回来。只是自从出了风儿跳秋水潭的事,王妃娘娘担心儿子回来睹物思人,便命人将西院之中的一切陈设都换了新,连院中的花花草草都重新更换了其他品种。宝意和宝心这两个大丫头虽然之前暂时回到王妃那边当差,但名分上一直都还是仍旧是算作西院这边的人,此时世子回府来,她两个自然还是要赶紧回来伺候的。
裴妈妈一直跟进屋来,亲眼瞧着小丫头子跪在地上捧着水盆,宝心和宝意一左一右伺候逸阳开始净面,这才又赶紧往小厨房去亲自给逸阳安排点心。
逸阳梳洗已毕,却将宝心送上的锦衣推在一边,仍旧将山上的半旧深宝蓝长衣又穿在身上。
宝心在旁本想提醒一句“请世子爷更衣”,可瞧着逸阳阴沉黯然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自打看他从还没进院门就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宝心就暗暗不住地摇头哀叹,猜想这位逃家数月的世子爷心里也该明白,等到下半晌王爷下朝回来,一顿重责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只怕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一想起上回逸阳挨了七、八十板子后又被关入仓房时的惨状,宝心的一颗心也不由得悬悬揪得老高:天爷爷,可保佑保佑我这牛心的世子爷罢。
可宝心又不敢再细想,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担忧揪心呢?自己的身份不过只是个丫头,连屋里人都不是,世子爷又……不过,好在方才听画儿说,她偷偷听见世子亲口跟王妃说,那个世子爷的心肝宝贝风儿确确实实是在那个什么山上死了,所以世子爷才难过得什么似的。呸!本来就是个福薄命浅的山野丫头,凭她再怎么得世子的心,还不是没命消受?反正人死不再复生,想来这回世子爷应该是能够彻底死了心,过不得多久,也就淡了忘了撂开手了。只要世子爷心里不被那个风儿占着,自己以后就或许还能够有出头之日,怎么也比到头来配个小厮强得多——想到此处,宝心的眼角余光向一旁低眉沏茶的宝意偷偷瞟了一瞟:如何能比宝意先引起世子爷对自己的注意呢?这还须得花些心思好好打算一下……
看宝心领着小丫头子出去收拾洗漱家伙,宝意双手捧起一只素白玉瓷茶碗,轻轻放在逸阳手边,柔声道:“请世子爷用茶。”眼风一扫,见逸阳对自己全不搭理,随即便又低声说了句:“这茶碗还是夫人用过的那只。”
这仿佛是无心细语、又仿佛只是一声叹息的一句话,却猛地让逸阳的心在胸口里狠狠撞了一下,脱口就问:“这是风儿用过的?”双手已经是将那茶碗死死攥住。
宝意能猜到此时逸阳一定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却从始至终只是垂着头,似乎是下了好一阵决心,忽然“咕咚”一声跪在逸阳面前,颤声道:“之前王妃娘娘命奴婢们更换了这屋子里所有的物什,奴婢妄自猜测世子爷或许想留着些夫人用过的东西,就斗胆偷偷藏了这个茶碗。世子爷若是怪罪奴婢多事而责罚奴婢,奴婢绝无半点怨言。”等个机会偷偷用眼一扫,见逸阳抚摸茶碗的双手一直在微微轻颤,宝意心底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一把,自己是押对了宝。
果然,终于听得逸阳郁郁开口说道:“好,你做的很好——如今,这屋里全不是从前的模样,处处都看着眼生。”又沉了好一会子,才又黯然叹息一声,“长生也不在了。她对风儿一向尽心,若是有她在,必定还能留下些风儿用过的物什。”
宝意暗自狠狠一咬牙:好,那这一把就全都押上!是输是赢,就看这一回罢了,要赢,那就得赢个大的!
猛地抬起头,宝意一双温婉柔媚的眸子里已是盈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再也压抑不住的哽咽:“夫人……夫人出事之前,有物什要留给世子爷。”
闻听此言,逸阳周身都猛然一震,陡然站起身,一把将宝意从地上拉起来,急急问道:“什么?你说风儿有物什要留给我?到底是什么?”
宝意略一羞涩,最后还是一咬牙下了决心,略略背转过身子,解开自己的衣襟,三两下就拆开了缝在中衣内的一个贴身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缝得七扭八歪的青色锦袋,双手捧在逸阳面前:“这是世子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夫人亲手做给世子爷的,为了学做这个锦袋,夫人的手都叫针扎破了七八处。”
逸阳颤抖着手接过那锦袋,看着那不甚均匀的针脚,眼睛给涌上来的泪冲得一阵阵发酸,声音也已经是抑制不住地哽咽:“她身子不好,又何苦做这等费精神花心思的事情……”那袋子沉甸甸的,逸阳小心翼翼打开,见里面是一叠写了许多杂乱字迹的素笺,还有已经断做两截的羊脂白玉龙镯,镯身上沾着几点狼藉的红褐色,尚能辨出是模糊的血迹。
一见那镯子,逸阳的心又是狠狠地一疼,一把将那镯子紧紧握在手心里:“这……这是怎么断的……”记忆深处,这镯子似乎还戴在风儿左手的手腕上,只是镯子有些大,愈发显得病后风儿的手腕纤细苍白得可怜。
宝意忽然捂住脸,嘤嘤哭道:“奴婢不敢说,也不忍心说……”听逸阳沉声缓道:“你如实说来——凡事都有我。”宝意这才强忍着抽噎小声说道:“她们、她们为了逼问五公子的事情,把夫人剥光了衣裳,用鞭子抽得浑身都是伤……还用拶子夹断了夫人的手指,夫人疼得狠命挣扎,摔在地上,镯子就……”
逸阳听得后背直冒冷汗,心口里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狠狠地剜,咬牙忍了又忍,紧紧攥着手里的断镯,听宝意继续哭道:“那天夜里下着雨,她们把夫人锁在祠堂旁边的小跨院里,奴婢冒死去给夫人送药。夫人当时浑身是血,拉着奴婢的手,把这断了的镯子交给奴婢,叫奴婢把这个和放在她枕头下面的锦袋务必要亲手交给世子爷,说……”她越说越是难过,哭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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