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空山招得海棠魂（1/2）

我想也没想，就拼命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娘的嘴角终于渐渐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连她眸子里的冷冽也刹那间柔和了些许：“好，你乖，你果然是娘的乖玉儿。”

虽然娘亲脸上的笑容淡得如同一缕轻袅飘忽的雾气，我还是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我总会觉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班主夫人！对，她的眉眼很像“化雨清音堂”的班主夫人陆婉娘，不，不止是眉眼，鼻子和嘴也有三分相像。可似乎也仅仅是有三分相像，而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具体的分别是哪里，反正就是觉得她两个很像、可又不很像，就像我说不出两朵一般大小的白色莲花到底有什么不同。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相像，使得我那年在癸江镇看戏的时候，才会一见到陆婉娘，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由衷的亲近之感罢。唉——只是可惜她后来竟然落在杨朝客手里，从此就再也没了影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给那个狠心的坏人活活打死了。

我正低头思忖这些心事，娘伸手拉起我的手，柔声道：“玉儿，娘先教你一套内功心法，你要用心修习，日夜不停，否则，娘要生气的。”

我赶忙回神就要点头，可是一听得这“内功”二字，我自己先泄了气。犹豫再三，还是讷讷开口实话实说：“娘，我……我原本跟……学内功的时候，就没用功，学得很是不成样子。后来，又给杨……用冥玉穿在心口上，熬了好多天，缺德大夫说我……内力已经尽皆没了，身子也已经亏耗空了，如今……如今就是个废人，再也……”我低着头，越说心里越是难受，越说声音越小：我如今早已是个人嫌狗憎的“废物”，一贯都只能带累旁人，又哪里有本事能够救得我娘出去？只怕最后还是要让娘亲大大地失望了。

我唯恐看到娘亲真的现出失望的神色，不想娘亲反而倒是更加柔和了辞色，还伸出另一只手，将我在她怀里搂了一搂：“世事无常，因祸得福也是有的，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难得机缘。”她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看我一副全然不明就里的懵懂德行，就又柔声说道，“如今娘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管将过去所学的一切都忘干净就是了，以后，你只记得娘教给你的，须得完完全全照娘的吩咐去做，一丝一毫也不许出错，你记住没有？”

我见娘亲半点也不嫌弃我这个废物身子，几乎要感激涕零，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哪里还来得及细想眼前的这个娘亲与师父口中的娘亲似乎很有些不同。

这天等送饭的人走后，娘就不再让我腻着她白白耽误时辰，开始一字一句教我背诵她的内功口诀，又仔仔细细地逐字逐句讲解给我听。这心法似乎也平平无奇，逃不脱都是先背熟口诀文字、然后按照口诀行气入定、调动自身内息在体内周天循环的这一套路数。只不过这套心法的行气法门与师父以前教我的全然不同，似乎就是大师哥曾经说个那些“左道旁门”，只是我那时候时常走神分心，学得糊里糊涂，原本的内功修为就甚是不济，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当年师父教我的时候，除了练字之外，我最是厌烦的就数这些所谓的内功心法了。一来是讲究平心静气，我那时候整天都想着跑出去玩，念书都坐不住，何况这个？自是更觉枯燥无趣，再有，就是我心里总觉得这些让人昏昏欲睡的内功其实很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若当真是与人动起手来，还是精妙的拳脚剑法更能讨些便宜。存了这样的心思，当然每每总要变着法子偷懒耍滑，结果自然就是师父虽然亲自教了我半年多，我硬着头皮耐着性子也只是学了个一塌糊涂。

如今虽然是娘亲来亲自教我，可我骨子里却还是提不起兴头，只不过是怕惹她不快，也只得强打起精神来背诵那些词不达意的拗口口诀，心中不免深以为苦。我这副不甚情愿的德行自然是落在娘的眼睛里，可不但没有恼，反而还连连安慰我，说修习这等内功其实最耗心力，我如今身子骨弱，难免就更加辛苦，劝我若是累了就一定要歇一会子，千万不要硬撑着伤了身子才好。

她虽然口里这样说，可在背转身去的时候，我却分明瞧见她暗暗叹气满脸失望。她那紧蹙的眉头教我心下不由得连连内疚自责，一想到娘亲受了这十六年被囚禁在这鬼地方又日日想我盼我的苦，好不容易见到我、而我却又让娘亲如此失望难过，我心中懊悔万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娘，都是玉儿的错，玉儿该打，玉儿再不偷懒，一定听娘的话好好练功，只求娘亲不要难过好不好？”

此后是十几日里，只为换得娘亲展眉一笑，我除了吃饭睡觉，都是咬紧了牙一门心思修习娘教我的内功心法。若是能小有进境，娘还会将我抱在怀里，让我用头蹭着她是身子撒娇，而更让我深受鼓励的则是我睡着的时候，娘竟然会用嘴将我手腕上脓血吸去，见她吐掉脓血后不住干呕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装睡，扑过去一头扎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娘——玉儿一定听娘的话……”

说来倒也有些神奇，娘教给我的心法虽属左道，随着我渐渐入门，我原本空无一物的丹田玄窍里慢慢有了变化，受伤之后一直散而不聚的真气渐渐能够随着内息收敛推荡，每每一个周天下来，我虽然通体汗透，精神倒是愈觉健旺，手脚也有力了不少。

我将此事说给娘听，她将手放在我的脉门上试了试，微笑着朝我点点头，缓缓说道：“好好练，必有大成。日后，若是有哪个再要胆敢说你是个废人，你就能够就教他彻底去做个‘废人’。”

我倒不在意当真有哪个不开眼的货色会巴巴跑到这山洞子里来说我是个“废人”，见娘亲高兴，就只顾了用脸颊蹭着娘的雪白长发，撒娇道：“娘，求娘亲搂一搂玉儿好不好？”

娘却只是伸出手来，抚了抚我的头，沉吟了一阵，忽然道：“过会子送饭的就要来了，今日娘不走了，就在这里一直陪着玉儿，可好？”

我喜出望外，可刚刚重重点了一下头，就又想起一件事，赶紧又一摇头：“娘亲昨日教我向澜哥说我手指疼，他今日或许会送药来给我，万一给他瞧见，只怕……”

娘眸子里冷森森的光芒蓦地一闪，随即又柔和下去，她微笑点点头：“玉儿能学会想得周到些，总是好事。”说着话，她起身走到铁门旁边，“娘就站在这里，他从那门上的洞口里自然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