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蝇营俛首为龌龊（2/2）

暮宇以为风儿醒了，一个带着些欣喜的“风”字才一出口，就又生生噎住。因为那双奋力大睁着的眸子里，一对黑洞洞的瞳仁丝毫也没有活气，死沉沉鬼森森的，仿佛是两口不知通往地狱的无底深渊，没来由地叫人生出遍体寒意。风儿缓缓张开口，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半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她口里的乌血蜿蜒顺着嘴角而下，滴滴落在暮宇身上。风儿又晃悠悠地伸出两手，在空中无力地胡乱抓了几下。

暮宇一把握住风儿的手，却又仿佛是被火烫到一般赶忙松开。小心翼翼将风儿的手捧到自己眼前，暮宇才在一片昏暗之中，辨认出那紫涨火热的物事确实是风儿伤痕狰狞的小手。

而怀中的风儿，却似乎全然觉不出手上的疼痛，她只是直勾勾地大睁着毫无生气的眸子，仿佛一个垂死的盲人，在暗夜里苦苦找寻着什么。

秦正杰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此时是身在县衙大牢，伸手抱过风儿，朝暮宇极简要说了句：“她中毒已深，你给我守着。”随即便盘膝打坐，深吸一口气，不惜血本催动自家丹田内力，也顾不得风儿此时虚弱不堪，只务求先将风儿所中的毒逼出来再说。

一连三个周天下来，风儿先是吐出了一些残余的药汁，后来又断断续续吐出七、八口乌黑的毒血，脸上的气色虽然仍旧十分晦暗难看，但好歹已经渐渐转为苍白。只是这一通折腾下来，风儿却始终合着眼，呼吸越发急促微弱。

秦正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也只能暂时如此，赶紧回山去，取了我师父留下的药物试一试，或许还来得及保住她这条命。”说罢，抱起风儿便走。

暮宇却狠狠一跺脚：“必定是那缺德官儿方才给她灌了毒药！我先去解决了他再说。”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秦正杰哪里放心暮宇？可又心知风儿此时堪堪命悬一线，片刻也耽误不得，略一犹豫，还是先抱起风儿回了客店。

有了前番进出青州府衙的经验，暮宇轻车熟路就寻进了宣阳县衙的后宅。

毛知县从大牢出来，半路上就打发走了荀师爷，一个人回到府里就直奔后宅佛堂，关起了门就赶紧烧香拜观音菩萨，口中不住叨咕：“阿弥陀佛，求菩萨多原谅，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小小县令，官微言轻，我也不敢再奢望什么仕途，只顾了这一家老小……”

正说到此处，只听得“咣当”一声，身后的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毛县令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转头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和尚一脸怒容地瞪着自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给那和尚用一柄冷森森的长剑抵在脖子上。只听那和尚咬牙道：“你个混账狗官，竟然给风儿灌毒药害她性命，我今日杀了你给她报仇！”

毛知县吓得瘫软成了一堆儿，不过嘴上倒还伶俐，立刻先可怜巴巴地大叫：“饶命！高僧饶命！大师饶命！”随即便想明白了眼前的祸事必定是因牢里那个古怪女子而起，赶忙便双手连连作揖，哆嗦着哀求，“佛爷爷饶命啊，小人也是给人逼的不得已啊……是他们逼着小人干的，小人也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上有古稀老母，下有稚子孩童，我要是不杀她，他们就要杀我啊……”

暮宇皱眉略一思忖，将手中的长剑又朝他脖颈里更逼近抵了抵，毛知县的脖颈上便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来：“什么他们逼你？是谁逼你去杀风儿的？”

那毛知县要的就是暮宇的疑惑，眼珠略略一转，颤声道：“是兴宁王府！是他们派人来说这个风姑娘跟他们家五公子私通出逃，丢了他们王府的颜面，逼着我在五日之内必须悄悄弄死她。他们权大势大，我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儿，实在是给逼得没了辙，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人家大王爷小王爷随便一句话，弄死我比碾死个蚂蚁还容易……”

“你住口！我问你，那个五公子呢？”

这正是问到了毛知县的伤心之处，登时毛知县便捶胸大哭起来：“死了！死了！那位小爷莫名其妙地就叫人给杀了！我也知道这位风姑娘肯定不是凶手，可她就是不肯开口啊，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死活都要护着那个杀人凶犯呐！问她什么也不说，你说哪怕她说几句假话，我也好拼尽全力帮她开脱不是……”

暮宇心中一动：难道——难道杀人的会是江逸阳，所以风儿才会自始至终都不肯开口？随即正反两个嘴巴扇过去，恨声道：“是兴宁王府的哪个逼你毒死风儿的？”

毛知县给打得头晕眼花，不住地作揖求饶，不过心里倒还想得明白，须得将此事全然推在兴宁王府头上，自己才好有活路，所以赶忙答道：“是兴宁王爷！是兴宁王世子！还有兴宁王妃！个个都是皇亲国戚，逼得我差点儿上了吊，愣是叫师爷给救下来的。”

暮宇一听得“兴宁王世子”五个字，心中“咯噔”一声：“你说的兴宁王世子就是江逸阳？”

毛知县何等聪明，登时就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怒意，连忙趁势加力扇乎：“正正是！正是他派人来逼我的，说出了这等家门丑事，他不方便亲自出手料理，逼着我务必要弄死这风姑娘，然后编出个意外来，才好搪塞视听。若是我不肯答应，那便也要将我杀人灭口了。他们兴宁王府做这等以大欺小的事情，还不一向都是轻车熟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