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红莲业火生谛恨（1/2）

长生何曾见过如此可怖的骇人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爬到风儿身后，抓着风儿的衣裳遮住脸，浑身都抖抖缩做一团，狠命忍住喉咙里的尖叫，好半天，才爬起来颤声说出一句：“吓……吓死人了”。

她双手摸在风儿背上，却陡然发觉，手上传来的触感竟是僵硬冰冷，全然不似活人身上该有的感觉，耳边竟还传来风儿咯吱吱的咬牙声音。长生越发害怕，哆嗦着从侧面看向风儿。只见风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她那一张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脸孔此时又青又白，几乎如同鬼魅，那一双大睁着的失神眼睛，瞳仁中漆黑得如同无边的冬夜，若不是她脸颊上还有一点点因为咬牙而产生的微微颤动，她整个人都好像石化了一般。

长生伸出发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风儿的衣袖，带着浓浓的哭腔，试探着问：“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别吓唬长生啊，长生真的害怕……大公子又不在，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啊？”看风儿只是一语不发，甚至连眼珠都一动不动，瑟瑟发抖的长生吓得再也撑不住，双手捂住脸，呜呜哭出声来。

忽然，长生只觉身旁冷风一荡，登时只觉自己整个后背上的寒毛都根根直竖，扎得长生又是一阵抖索。透过手指缝，却见眼前的风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桌上那一汪血泊之中死相狰狞的黑猫，仍旧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长生如坠噩梦，吓得魂飞魄散，张口欲叫，却已是倒了嗓子，半声也喊不出来。

忽听院门一响，长生赶忙扭头望去，原来是风儿正一阵风似地朝外而去。长生愣了愣，赶紧踉跄着追了出去。

追在风儿身后出了院子，又追着她一路沿着抄手游廊疾走，吓慌了神的长生根本不知道风儿这急忙忙地是要摸黑跑去哪里，只能跌跌撞撞追在风儿身后，小声问了几遍“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偏风儿都只是一声不吭，长生又急又怕，一路上只是哭个不住。

她正哭得天昏地暗，前面疾走的风儿陡然站住，回过头来一把扯住长生的手臂，又逼上一步，哑声道：“你带我江夣月住的地方。”她声音很低，却让长生一连打了两个寒噤。

一阵阵冷风吹来，在一片黑沉沉的夜色里，长生仍能看到风儿的眸子里闪着冷森森的火光，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阿娘讲的鬼故事，只当她又是给恶鬼附了身，身子发软，几乎要瘫倒，说话更是结结巴巴：“夫……夫人，别……别啊，不……不能……”

风儿倒也并不为难她，忽然一把推开长生：“你不带我去就算了，你走罢，别跟着我。”说罢，转身就走。长生刚刚又要追上去，风儿骤然停住脚步，声音冷得像三九天里屋檐下的冰锥：“从今以后，不许你跟着我。”顿了顿，又低低说了句，“你不为自己，也好歹要为你家人着想，跟着我，你就没有好下场。”

风儿死死咬着牙，凭着记忆寻到紫藤花架，眼看就快走到刚进府和夣月起争执的山子石附近，正犹豫不知该往哪条岔道上走，忽见左手廊子里有灯光晃动，走来两个小丫头。

只听其中一个边走边小声说道：“……咱们大小姐这回下手也忒重了些，头都打破了。”

另一个提着灯笼的小丫头赶忙低低“嘘”了一声：“你快别多嘴，你没瞧着黄姨娘都只敢顺杆儿爬么？咱们还是别自找不痛快，赶紧去找裴妈妈拿些黄钱纸来烧了是正经，这见了血光可是不吉利呢。”

一身黑衣的风儿站在黑暗之中，如同隔世的鬼魅，听她们这话似乎正好印证了自己屋中的惨事，握在一处的双手不停地微微发着抖。

记忆深处，那个为了自己被师父责打的宇哥，小心翼翼地将断了腿的夜儿抱来送给自己，那个曾经说要护着她一辈子的人曾经跟她说：“第一眼看见夜儿，我立时便觉得很像你。”他还说：“风儿，你信我成么？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如何？我心里一时一刻都只记挂着你一个，你就真的不知道么？”

如今，他在哪里？他是生是死？

而他送给自己的夜儿却是千真万确的死了，那个像风儿的小野猫已经死了，死状极惨，死不瞑目……

屋中灯火明亮，黄姨娘刚刚告辞而去，大小姐江夣月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由琉璃陪着掷双陆消遣。

若是平时，夣月必定是要占尽好处才罢休，可今日，似乎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夣月赶走了屋中其他人，自己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拿错了棋子都浑然不觉。

琉璃也不敢提醒，只是故意想法子让夣月赢，好哄她开心。

其实琉璃心里也不好受，大小姐晚饭前为了一点子琐事就大发脾气，一茶碗用力砸过去，就打破了胭脂的头。虽说及时止了血，可胭脂额角上只怕还是要留下个伤疤。女孩子被损伤了颜面，以后，只怕就是想配给个体面些的小厮都难了。虽说琉璃平素也不大看得上笨笨的胭脂，可大家毕竟都是伺候大小姐这位骄纵主子的下人，总还是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一想到方才黄姨娘说屋中见了血光，最好还是赶紧烧些黄钱纸送送煞气，说不准就是头几日从秦姨娘身上沾来的，琉璃心中就是一阵冷笑：若不是她一味又是巴结又是拱火，大小姐也未必能发那么大脾气！这会子她倒脸一抹就做了好人，这等八面玲珑的手段，真真是不服都不行——想来也是，要不人家怎么能从一个外来的野丫头，一路平步青云真就做了世子爷的姨娘呢！

正此时，忽听得“咣啷”一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吓得夣月和琉璃都是一声尖叫。可也就是只发出了这一声尖叫，琉璃就已经给吓傻了，一句“救命”给惊惧一下子憋在喉咙口，死也发不出声来。

门一开，风一般地冲进来一黑乎乎的人影，待得琉璃看清楚那是脸色铁青的秦姨娘之时，这个恶鬼俯身一般的秦姨娘已经上前一把揪住了大小姐江夣月的衣领，像拖死狗一般地将她拖出房门而去。

绮罗堆、锦绣丛中长大的江夣月，向来都是兴宁王爷王妃的掌上明珠心头肉，身为王府嫡女金枝玉叶，自幼受尽了万般宠爱，更是哪里见过这等可怖阵仗？突然间就给这恶灵附体的风儿从自己房中薅着衣领揪出来朝外便走，一时吓得连身子也酥了，魂儿也飞了，半声也出不得，只像个傀儡一般跟着她走

一直眼瞧着要给风儿揪进西院，夣月似乎是这才醒过神儿来，双手抓住风儿的右手腕，惊呼一声：“野丫头，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