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轻薄何必自关情(1/2)
碧阳原本不过是见风儿对这红色的小鸟似乎很有些兴趣,想抓来哄她开心而已,其实全无恶意,哪里料到风儿的反应如此剧烈?尤其见她一刹那间满脸伤心欲绝的凄怆神色,瞬时间又变成咬牙切齿的痛恨,莫名其妙之下,心里竟生出些怜悯,于是,也不闪避,就生受了她这一拳。
风儿这一拳虽然是几乎用尽全力,可在碧阳看来,这力道几乎可以视为无物。碧阳想起她全无内力,心下又多了一分怜悯。
可风儿却并不罢休,紧接着又是狠命两拳,接连砸在碧阳胸口上:“你为什么要弄死红豆鸟!它招惹你了么?它祸害你了么?它不过就是个野草一般的贱命,随便找有一口水一口吃食它就能够自己活得好好的,你们这些坏人竟然还不肯放过它!你们难道就看不得它还能有一条活路么!它活着到底又有什么错!”说得愈发气促气短,身子摇晃,只好勉强扶在一旁的丁香树上。
碧阳给这一连串兜头盖顶砸下来的质问弄了个晕头转向,竟然一时语塞,愣了愣,才讷讷道:“我又没弄死红豆鸟,它还活着。”说着将手又凑近风儿,果然,那小鸟虽被碧阳握在手中,可一双纤细的小腿还在挣扎,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还在不住眨巴。
风儿一下子愣怔住,苍白的脸颊突然一红,赶忙低下头,嗫嚅了一阵,才又抬头道:“对不住,方才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我打了你三拳,你打还给我就是了。只求你放了这红豆鸟。”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一片泪光,随即就有两大颗泪珠滚出眼眶,狠狠砸碎在地上,“这红豆鸟都是一对的,它们只有两个在一起才会开心快乐。它离开朋友就会特别想念,想念得不吃也不喝,最后它就会饿死自己。可是它的朋友找不见它,就也会想念得很,最后也会不吃不喝地饿死。”她说一句,便有一对泪珠滚下脸颊,这泪珠一双双一对对地砸在地面上,仿佛是一对对决然赴死的红豆鸟,“你知道红豆鸟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么?就是它被埋在黑漆漆的地下,不管外面的日头有多暖和,也照不进冰冷的泥土里。那里面又黑又冷,它被埋在里面又孤单又害怕,可是它再也不能出来,就只能躺在黑乎乎的泥土里面,等着自己一点点也烂成污秽的泥土。你知道不知道,那么漂亮的红豆鸟,最后就会变成泥土里一堆难看的骨头?就是它朋友能再看到它,只怕再也认不出它来。而它自己,就是再想和它朋友在一处,哪怕就只是再拉一拉手暖和一下,也半点不能动。不管它心里还有多少难过,多少怨恨,多少舍不得,都再也不会有谁晓得它在想什么,就因为它死了。”
碧阳不料想她竟然将死亡说得如此身临其境,暗暗猜想:莫非她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然经历过一番生死劫难?怜悯心起,也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别哭了,我将这小鸟放了也就是了,它回去还能活得好好的。”言辞恳切,语气间也少了之前的轻浮和孟浪。看风儿抬起头,切切望着自己不住地点头,就将手轻轻一张,那小鸟骤然重获自由,脚爪一蹬,双翅一振,就直直窜上了天去,一霎时就没了踪影。
碧阳抬着头,瞧那远去的红色小鸟,心下觉得这鸟儿今日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拉着唱了一出“捉放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却听那边风儿低低声音说道:“求你记得去给我宇哥送个信儿,千万告诉他:我就快要回去了,到时候叫他记得来看我。我一个人会害怕。”
碧阳收回眼光,见风儿仍只顾切切盯着红豆鸟消失的方向,满脸是泪,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要回哪里去?”
风儿仍是望着天边,怔怔答了句:“我也不知道我该回哪里去,只不过好歹有个去处,就好过做了孤魂野鬼。”
“好好的,干嘛说这等丧气话?” 碧阳皱了眉,一拍风儿的肩膀,又犯了信口胡说的毛病,语气中也又带出些刻薄之意,“你觉着做姨娘是委屈了你是不是?不过呢,就算是为了你那远在天边的情哥哥,你也得好好活着。日后,你若是一定要逃走呢,那就得事先要多预备下几个银子带在身上,还须得记得,一出了这王府,就要赶紧换套装束,换个名字,另编一套身世,千万别叫人认出你身份,免得刚刚跑出去就给抓回来。这小妾夹带私逃,可是犯王法的,拿住了要送官法办,到时候抓住你,在公堂上可是要打屁股的。”
风儿再听不下去,狠狠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碧阳只道风儿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愈发起了作弄她的心思,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道:“你要是肯求我,我就做做好事,帮着你逃出这王府,教你能找你那情哥哥去。到时候你们两个双宿双栖,多子多福,我这成人之美的,也是做了一件大功德,怎么也比我看着你这要死不活的姨娘心里老惦记着别人强。”
风儿方才还一片伤心,此时却给他眼中的笑意勾得怒起,狠狠一甩,却没能甩脱他的手,便朝着他腿上狠狠就是一脚。
碧阳微微闪身,避开了风儿那一脚,看她挣脱开自己,转身就走,一时倒有些失落。想着她似乎是真的恼了,碧阳不由得摇摇头叹口气:这女孩子真是难以捉摸。
捡起地上给风儿抛下的帕子,看上面抹得又是眼泪又是胭脂,碧阳皱了眉,只好团了团又塞进自己袖口。忽然看见清凌凌的池水中有一方赤红,才想起刚才风儿一挣之下,她袖口里的红色帕子落了出来,似乎是给风吹到池子里去了。
碧阳瞟了一眼,就觉得那帕子颜色着实太过赤艳,材质也非绫非绸,而是一方寒酸的布帕,唇角不由得微微一撇。心中不免又有些刻薄:莫非这是个寒门女子的定情信物?于是就朝那帕子多瞧了两眼,想看看上面可是绣了什么交颈鸳鸯或是并蒂莲花一类的俗气花色。
原本随意团成一团的布帕给风吹落在池水里,很快就吸饱了水铺展开来,颜色因为湿透而愈发鲜艳,如血般刺目。帕子上全无花纹刺绣,想来不过是一块只用红线锁了边的赤红棉布,而且还有几大块并没有洗净的深色污痕。碧阳正略略有些失望,一阵风过,那帕子给水波一漾,朝风过处漂去。可就是这一漂,碧阳却忽然发现帕子上漂过之处,清澈的淡绿池水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碧阳眉头一皱:这帕子染色染得也忒差了些。正转身要走,忽然又有些纳闷:若真是帕子掉色,那风儿方才攥着帕子抹得满手是泪,那岂不是连手都要染红了?可她手掌一直都是白生生的,怪哉。
忽听身后有轻巧巧的脚步声响,碧阳才要回头,就听见碧落急匆匆的声音:“我的小爷,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可叫我好找。”还没走到碧阳身前,已经急急说道,“王爷派了随安来叫你赶紧过去,随安还悄悄告诉我,那边是要预备三公子和四公子的两桩婚事,王爷打算要叫你也跟着学做些事,别见天儿着四处闲逛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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