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花落尽孽海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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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过只是急疼之下闭住了气息,不一时缓过一口气,便悠悠醒转了过来,只是身上的新伤旧伤一齐发作,从里到外痛了个通透,我此时莫说还有力气动弹挣扎,就是连一声□□都发出不得,只能昏沉沉之下苦苦煎熬,并没有能彻底昏晕过去人事不知的好运气 。
恍惚间听得九师姐飘缥缈渺如同来自天外的声音:“……这个风儿如何值得大师哥你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若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捡了她回来……”又似幻似真地听四师哥也说:“……风儿这孩子真真也是活该……白白辜负了大师哥的一片心意……”
我听得刺心难过,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我没能醒过来,也没能昏过去,就只能陷在一片混沌中。
等我再度清醒过来,睁眼看见眼前灯火伶仃,想来已经是夜深之时,也不知到底是何更次。屋中无人,只有我一个,与冷清清一盏孤灯茕茕相对,相顾无言。
我是想支起上半截身子,倒引得下半截身子疼得甚是厉害,不由得□□几声,才发觉口干舌燥,看桌上有茶壶,想挣扎起来去够一碗茶来吃,却只勉强动了一下,便疼得滚下泪来,浑身再没了半分力气。
我也没甚出息,趴在床上哭了一阵,却只让自己越发地口渴。
渐渐又有些昏沉,猛然间,我想起怀中藏着的玉瓶。一想到它可能已经丢失不见,我登时便如同身坠悬崖,再顾不得哪里疼痛,狠命挣扎起来发疯地向从贴身怀中摸索。在摸到玉瓶的刹那,我心中一宽,哇地一声,放声痛哭,可惜只哭了几声,就没了力气。
将玉瓶和墨玉都贴在脸上,我轻轻喊出一声嘶哑的“娘”,此时无人在旁,我想向娘倾诉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却发觉这等事情我只是见过别的孩子做过,此时当真轮到我自己头上,竟是全然做不出。
原来,没有娘的孩子,就是我这样的。
伤心到了极处,无可排解。
我想起《目连记》中有一段戏词:
“孤清清无根飘蓬,凄伶伶一声断鸿,
一样明月照团圆,冷惨惨伴我踪程。
小轩窗离人归灯,料应有慈母唤儿名,
一样天地恁无情,却怎的我无亲少人疼?……
生也无欢趣,死又何苦惧,
有心碧潭清波腾身跃,又何必贱身污水玉,
罢罢罢,苍天可,青锋随身十载余,今朝送咱九天去……”
记得当时听这戏的时候,我只怕勾起自家伤心,便不住地与身旁的六师哥说笑,却不想这唱词竟是一字不漏地记了个清楚。此时想来,那自幼无母的目连一片伤心,全无处可诉,难免不怨天怨地,顾影自怜,倒也着实是个苦命之人。
心下替目连难过,纵是我不想哭,也管不住泪珠滚滚而下。好在此时夜深,又无人在旁,我无须掩饰,想哭也不必挑时机拣地方找机缘。
我忽然极是羡慕目连,他尚可以寻母救母,而我……
我也要去寻我娘亲!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刀山火海,便是死在路上,料想也不会比我如今的境遇更加糟糕。
决心一定,那一夜,我睡得很是踏实。
既然旁人也未必喜欢理我,那我不想与他们再浪费一点精神,于是我就不再开口与人讲话。每日里九师姐送来的吃食和汤药,我一声不出照单全收,反正她纵然是厌弃我,却未必敢害死我。不管是饭菜难以下咽还是汤药苦不堪言,我都强迫自己一口一口都吃下去;不管九师姐是冷言冷语还是不言不语,我也都低眉顺眼不做理会。即便是她给我换药下手再狠重,我只是合着眼咬死了牙,半声也不吭,再难熬也只是隐忍。
我一定要逃走。
只要早一日能下床走动,我便能早一日逃出生天。
我要离开这鬼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要去潜州。
我要去找杨朝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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