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恨生浮云且休休(2/2)
相比于我之前早已经看惯的那一张冷脸,大师哥现在这样一副略带颓然的沉闷脸色更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倒霉蛋闯了祸招惹了大师哥,反正只要不是我就好。
好容易一口一口熬到吃完了一碗粥,我只觉得心口堵得越发难受。
大师哥又闷闷坐了一会子,我见他的眼光先是瞧向我床头桌上的一个黑陶土瓶子,那瓶中插了鹅黄色的鹿藤花和雪白的苓茶花,之后又瞧向桌上的一个小竹笼子,笼中一只小小的松鼠正上蹿下跳地想逃出樊笼,再后来,他又瞧向我枕旁那一堆打开的纸包,里面每样吃食点心上我都咬过几口,最后,他的眼光落在枕下露出《山海经图本》的一角,默了好一阵,才闷声问了句:“谁送来的?”
我不肯开口答话,谁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宇哥。
等了会子,九师姐在一旁轻声答道:“这几日暮宇得空就来陪着风儿,二师哥也是知道的,这些想来都是他带来的。”
这一年天气冷得比往年早,还不到立冬时分,我屋中已经要拢上炭火盆了。
又煎熬过了十几天,我的身子仍是分毫不见起色,我常常觉得自己只剩了上半截身子还是活的。我一刻不停地要人守着我陪着我,因为我怕极了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自己胡思乱想,可偏偏就是大师哥每日都要跑来,来了便是一言不发,害得我难受万分地要看着他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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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凋零,叶子也大多落尽了,夜晚的露水,在寒枝上凝结成了厚厚的清冷银霜,月影西斜,落了满地的寒光,树影在青石地面上写意地挥洒出几笔,写出的都是萧条的意味。
逸阳中夜醒来,便又再无眠,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看了这般景象,也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感慨叹息,便只是出神。
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在风儿屋门外,本想进去看她,却听见屋中风儿正跟暮宇说:“明日你就把这松鼠放回去罢,我怕它和相思鸟一样会死掉。”
“怎么会?它挺乐意陪着你的,你看它多喜欢吃你喂的花生。” 暮宇说话的声气里总带着快活的笑意。
风儿的声音却显得黯然:“大师哥说过,红豆鸟就都是一对一对的,它们只有两个在一处才开心,它离开朋友就会特别想念,想念得不吃也不喝,最后它就会死了。这个松鼠多孤单,我想它就算肯吃东西,其实心里也一直会挂念它朋友的。”
“大师哥就会故弄玄虚。”暮宇只说了一句,想来是风儿撅了嘴,赶忙立刻便改了口,“好好好,你要我去放了它我就放,我立刻就去还不成么?我就是你口中的红豆鸟,心里一直总是记挂着你,一时一刻都放不下,只怕你闷怕你不高兴。所以才捉了它来,想着我不能陪你的时候就让它陪着你玩儿……”
暮宇还没说完,便听风儿啐道:“呸呸呸!你哪里一时一刻都记挂着我?昨日你给我摘的风铃兰怎么还给了苏照一支?”
“我拿着花来找你,刚好给苏照看见,就朝我要一支。我说了都是给你摘的,苏照说你这里有四五支,就随便给我一支还不成?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驳她,不过就一支而已,你也别这么小气——诶,风儿,你别哭啊。”
风儿抽噎的声音里,分辨不出是蛮不讲理还是伤心不已:“你采的花儿,你愿意给谁就给谁,与我什么相干?却又何必骗我?我不过就是个人见人厌的野娃子,哪里能和人家苏大小姐比?就算是只野猫野狗也好歹有个身世出处,我不过是个野草一般的贱命,谁想捡来就捡来,谁想丢下就丢下,你也不必可怜我,当初这九离山是你要来的,你愿意和谁玩就和谁玩儿,哪里还用管我?”说到后来,哭声盖过了语声,让屋外的逸阳心里越发的难受。
“风儿,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的心?我心里从来就只记挂着你一个,我若是有一分一毫的二心,就让天雷立时劈了算了!”
逸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棋窗茶绿的,怎么就一头倒在床上便睡了,怎么就此时蓦然醒来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煎熬。
天上明月半圆,人间相思成灰。
只是,什么都说不出。
心里满满的,可又空落落的。
逸阳只顾了出神,食指在窗槛上轻轻划着,真楷隶篆行草魏碑,起转承合之间,都是一个“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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