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第41章(1/2)
第二天是周六,桂卿和寻柳没事就回了他老家一趟,正好碰见秦元象的娘,也就是秦光亮的奶奶出殡。他到家一问父母才知道,原来前两天这个老妈妈跳水库死了,她今年不前不后正好84岁,属于阎王不请自己去的大好年纪,只是死得让人有点同情和可怜。
“你等着看吧,”春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和大儿子以及大儿媳妇闲扯道,她这回终于不用费心找话题了,“出了这样的稀罕事,娘家人肯定饶不了那弟兄几个,别看他们人多,平时人五人六的……”
秦元象和他儿子秦光亮、女儿秦丽,秦元虎和他老婆孙凤英及其儿子秦赢、秦杨、女儿秦娜,秦元豹和他老婆郭允玲及其儿子秦兵、女儿秦华,秦元停(狼)和他老婆渐怀兰及其儿子秦超、女儿秦一凡,秦元住(狗)和他老婆乔艳及其儿子秦瑞,桂卿把他所认识的老秦家的这些人在脑海里统统都过了一遍,然后很随意地想象着他们在出殡时候的种种可能表现,不禁觉得有些哑然失笑和无可奈何,同时又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阵阵悲凉之感。老秦家这五个儿子平时在村里边个个都和人熊一样,而且孙子孙女也一大把,竟然逼得老妈妈跳水库死了,这事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要说以前的日子多灾多难,农村人普遍吃苦受罪活得很憋屈,时不早晚地出现个喝药、上吊、跳井、跳河的事多少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文明昌盛的社会还出现这种老年人自杀的现象,那就显得很丢人也很可耻了。老妈妈用一种决绝的方式让附近三个庄五个庄的人都知道,她对这五个孩子是多么的失望和厌烦,她最后的日子又该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呀。
“凡是他们去过的人都在那里说,老妈妈一个人在水库边上吸了大半夜的烟,” 春英又继续不胜唏嘘地说着,眼角里似乎还有些曾经流过眼泪的痕迹,“你想想当时她心里得是个什么味?但凡有一分活路,她也不至于去跳水库呀,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桂卿和寻柳听后只能默然。
“等后来捞上来的时候,”春英又无限惋惜地描述道,“她的两个手里边全是汁泥,手指盖子缝里也是泥,手指头都抓烂了……”
“唉,她当时得难受成什么样啊?”她又叹道,心里的酸楚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那条路就是那么好走的吗?”
“不好走呀。”她兀自嘟囔着。
“唉,所以说这个人啊,”她又重重地叹道,今天的感慨看来是多得都没地方放了,“只要还有一口气活着,就不该去弄这些事啊,一来是自己受罪,二来是给孩子们添心事,让儿女们背着一辈子的骂名,包括孙子孙女们,将来在庄上也都抬不起头来……”
事情正如大家事先所预料的那样,兴师动众的娘家人终于带着腾腾的杀气和浓浓的哀伤如期到来了。现在老秦家这五个儿子已经不能被称为孝子了,尽管他们都披着麻戴着孝的,一个个哭得和牤牛蛋子一样叹,一样屈。这些侥幸披着人皮的家伙,这些在老娘跳水库死了之后才知道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大声地喊着“我的亲娘唻”的人,在办事大老总的引导之下,拄着又粗又重的哀棍子去村头迎接娘家人。当时围观的人群那绝对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说是把进出村庄的小路堵得水泄不通那是一点都不假,毕竟大家都想亲眼目睹一下娘家人究竟是怎么治治这些个不孝顺的狼才虎豹之徒的。
“我问你,小大象,”娘家人里边的领军人物是“孝子”的亲母舅,一个胡子拉碴,牙齿黑黄,个头不高,并且干枯灰白的头发也几乎掉了一大半的农村老头,但见他浑身哆嗦着将半拉屁股端坐在一把快要散了架的暗红色的木头椅子上,厉声对跪在地上的家伙们问道,“你是家里的老大,你现在给我说说,恁娘是怎么死的?”
“俺的亲舅唻,俺的好舅,俺娘是跳水库死的——”秦元象仍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求饶、服软和请罪了,后边跟着的四个兄弟和其他的人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混着周围乡亲们的议论声和感慨声,一时间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得不哽咽流泪的特殊气氛。
“我的姐呀,我的亲姐呀……”老舅此刻也顾不上训斥脚底下跪着的那帮混账东西了,而是忍不住地放声哭叫起来,两行滚热的老泪哗哗地往下淌,怎么也止不住。
后边跟着的一大群娘家人里立时又响起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哀嚎之声。本村里站在椅子旁边的两个稳当人连忙扶住不胜悲伤的老舅,以防他哭晕过去或者不小心歪倒了。四旁围观的人大多数也跟着红了眼或落了泪,感慨唏嘘之声不绝于耳。
“恁些个狼心狗肺的小贼羔子起来的,恁这个时候知道有恁娘了,恁早干嘛去了?”伤心欲绝地大哭了一阵子的老舅忽然睁开眼来,又强忍着悲恸气呼呼地接着训斥道,“恁几个熊东西要是平时但凡对恁娘好一点,她能去走那条路吗?”
“啊?”老舅将头一低,又是一声追问。
“我一想想恁这些混账东西平时给俺姐受的那些委屈,还有吃的那些气,我就恨不得一耳刮子扇死恁几个熊东西,或者一脚踢死恁几个熊玩意!”他继续大声地骂道,极其认真而又虔诚地完成着他今天承担的重大任务,“叫大家伙说说,恁几个家伙还是人吗?”
“俺舅,俺不是人——”秦老大领头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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