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2/2）

但今年不知为何，晏泽说要他留下守岁，还命各宫点上长明灯，挂了新彩头。

晏怀明浑身都不自在，寻思着要找个怎样的理由推掉晚上的宴席。

“老六，过会儿典仪署的董司仪要来请安，朕让他将你成亲的礼单都带来了，你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提。”

晏泽坐在高位，身边是难得端庄出席的穆雅卿。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都还没来，晏怀明是第一个，来得早，坐得远，怎么看都是那种露个脸就会跑路的人，他的算盘打得响，却没料到晏泽连着算珠一并给他撅了。

“这，”晏怀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儿臣结亲尚早，就不劳董司仪在这等欢喜日子里费神了，等过了节，儿臣自会前去典仪署拜访他。”

晏泽抬了下眼帘：“来都来了，一起聊聊不好吗？何况朕在这儿，多少听听，帮你把把关，总比你一个人去，受些委屈比较好。”

晏怀明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这些年他什么委屈没受过？犯得着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而且，照着青苑的性格，她可能另有打算。

但他还没开口，穆雅卿却抢先道：“都是大喜的日子，除夕团聚是喜，你成家立业也是喜，这喜上加喜的美事，你就不要推来推去了，多不干脆呀！”

晏怀明诧异地看着她，穆雅卿眨眨眼：“本宫说得对不对？小六？”

奇怪，怎么连皇后娘娘都帮着陛下说话了？

晏怀明怕其中有诈，只好勉强应下了：“那，儿臣谢父皇隆恩。”

他行了礼，依旧板正地坐着。

气氛一时沉默。

晏泽想了想，开口欲言，却听到外面来人传话：“萧贵妃与宁王殿下到——”

“宣。”

晏怀明端坐着，余光暼向门外。

那个身着华服，婀娜多姿的富贵女人走了进来，身边是她引以为傲的亲儿子。她背着光，骄傲自持地走了进来，面容有些模糊，不太真切，从晏怀明的角度看，只能见着那身美丽的衣裳。

“臣妾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万岁。”

萧贵妃还是那娇滴滴的模样，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格外讨人欢心。

“儿臣给父皇请安，祝父皇功垂万世，祝我大燕海清河晏，盛世太平。”

晏怀宁说得掷地有声，仿佛一个初出茅庐，壮志满怀的举子。

晏怀明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哪怕是装的，也装的很真实。

他难免局促。

也难免想起过世的母亲。

他年幼的记忆里，父亲明明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母亲慈爱善良，在除夕之夜，他甚至会被父亲抱坐在腿上，看着哥哥姐姐在堂前玩投壶。

可这一切，在母亲过世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有段时间会觉得，也许父亲是太过伤心，而不愿意见他。

但那过去的日子证明，这不过是他的臆想。

有些爱，在故人离去后，便消失了。

晏怀明有些出神地想着，便看到晏怀宁隔着一张空席坐下了。

哦对，今天也许会见到五哥。

晏怀明不安的心忽然就落进了肚子里。

他很少见到晏怀熙，但他知道，那是个好人。

尽管对方活脱脱一个纨绔模样，爱沾花惹草，爱风流快活，却不会欺辱他，小时候读书，也是一起被太傅罚抄书的交情。

往年晏怀明不在宫里过除夕，晏怀熙又爱偷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现，因此俩人极少碰面。加上晏怀熙母妃又是萧氏女，晏怀明选择站在太子这边后，便与这位年纪相仿的五哥几乎断了联系。

“今年大概要碰个面。”

晏怀明想着，记起来晏怀熙初春的时候成亲了，娶了宋相的女儿。

他回忆了一番，那似乎是个很温婉的妹妹。

想到娶亲，他又念起杨青苑。

如果可以的话，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晏怀明如是想。

“端妃，静王殿下及静王妃到——”

“宣。”

穆雅卿听着，扫了眼已经坐下的几个人，看到晏怀明紧张的神情有一瞬的松懈，便以扇遮面，轻轻笑了笑。

这一大家子，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