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 1(2/2)
严守城瞥了他一眼:“这话原也不是没根据的,你耳廓上有颗痣,先王的耳廓上也有……”
梅十一愣了一下,放在膝头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握成拳头:“这么说来……”
说话间,一把锋利的宝剑快如雷霆,直面向他逼了过来。
梅十一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手臂沉重,一动也动不了,直到那人与他近在咫尺,他才晃过神来,在少年人深棕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连忙提剑去挡。
他稍微慢了那么半拍,被重击而来的剑震得虎口一阵发麻,剑“呼啦”一声从他手里飞了出去,钉在地上无头无脑地摇晃着。
林遥虽算不上师承步六孤凉檀,但这小子别的不会,看人舞剑一眼就成,他的剑法,是步六孤凉檀亲授过的,其力天下第一,简直无人能克,梅十一来不及拾剑,本能地就势将胳膊抬到头顶,做好断臂求生的打算。
“傻愣着干什么?”严守城一把拉过他,飞身一挡,锋利的剑在他后背划了条及骨的口子,几乎把他斩成了两半。
梅十一反应不迭,下意识地抱住了跌落下来的身体。
“该死,”严守城咬牙咒骂一声,“到底还是做了萧狗的死鬼,下辈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躯骤然倒塌,压在了梅十一怀里。
“老死鬼!”梅十一瞪大眼睛,惊叫一声。
老死鬼再也没有声息了,那句没来得及说出来的“下辈子”,就像斩在他背上的刀,把死亡的心愿斩做了两截,老死鬼真的成了死鬼。
梅十一放下严守城的尸体,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他的手里的,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体内有股不受控制的洪荒正在破茧而出,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封印,恶意最终把他最后的那一丝良善与怜悯之心吞噬殆尽,他发出惊人的嘶喊,震得地动山摇,剑刃上的黑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石板地面在他脚下裂开一道缝隙,倏忽蔓延向周围的瓦舍,震得瓦片纷纷坠落。
呼啸的风从梅十一指尖划过,卷着黑色的火焰和瓦砾,在他身边形成一道风墙,他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双眼布满血丝,像着了魔,意识被吞噬,身上充斥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凌冽杀气,直冲叛军杀去。
林遥挡在前面,被瓦砾的碎末卷得头昏眼花,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忍着,一边心如铁石地盯着风眼里的梅十一,焦急地喊道:“你会死,放下,放下!”
梅十一像听不见了,等到灌了内力的风凝聚得差不多了,他快速地挥出了那一剑。
林遥连忙闪了一边,从嘴里蹦出一个字:“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剑风如碎刃刮面,电鞭抽身,大片的血泼洒开来,洒落在刀刃上、衣袍上、地上,只是片刻之间,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尸体,开膛破肚,如此惨烈的景象,俨然成了一座人间地狱,纵然是身经百战的人,也都不禁胆寒,逼近的叛军形成一睹人墙,梗着脖子看着他,脚步一点点往后挪着,好像面临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死神。
梅十一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挥剑的手丝毫没停,他的动作单一又僵硬,可就没人能近得了他地身。
林遥飞身上墙,从上空削下一剑,却被梅十一的剑被逼退到了一边,瓦砾形成的风眼打在身上,令少年受伤匪浅,他一只手臂虚虚地挂在肩膀上,竟然没怎么感觉到疼。
梅十一铲平了近身的武士,满身的血渍与污泥,脸上只有悲愤。
僵持还在继续,他方刚用力过猛,骤然间的一停歇,仿佛一下子抽空了内力,梅十一踉跄了一步,膝盖一软,“噔”地一声,一只膝盖跪到了地上,撑着剑的手不停地瑟瑟发抖,然而头却始终是扬起的,带着某种冷锐又似笑非笑的表情,警觉又凶残地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他不是中毒了吗?”有个声音嗡里嗡气拨开一众退步不前的士兵,探出脑袋往地下一瞧,说,“怎么还这么厉害?”
林遥狠狠地剜了金辟朸一眼,过于苍白地看着发了疯般的梅十一,说:“别靠近他,会咬人。”
“咬人?”金辟朸努嘴吹了两声口哨,“啧啧,好家伙,让我看看恶犬是怎么咬人的?”
金辟朸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步子却是一寸一寸地移。梅十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好像已经僵死,可突然间,他撑剑而起,笔直地朝金辟朸奔过去。
金辟朸没料到他还能爬起来,大惊失色,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就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飞来的剑忽然停在了半空之中,“咚”的一声,梅十一整个人扑倒在低声,大口的血从嘴里吐了出来,紧接着几十把刀具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金辟朸夹杂着一丝心惊胆战,拍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道:“好孙子!你真是福大命大,都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透了呢!”
“你不死,我怎么敢死?”梅十一抬着沉重的眼皮,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声音冷沉,像发自地狱的呼号。
金辟朸冷哼了两声:“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吧?我知道你的嘴厉害,就让你先嘴硬一会儿。”
确实没想到。
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沦为一个阶下囚,还连累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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