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 7(2/2)
石小川一愣:“谁?”
梅十一抬了下眼,没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要是今晚还得不到宫内的消息,咱们就做好拼死破城的准备吧!哦,对了,你最好派人去一趟护国寺。”
石小川:“怎么?那里有什么玄机?”
梅十一目光森冷,语速明显加快:“萧腾造反的钱、兵、武器从哪里来的?你就不想知道吗?护国寺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别让人玩了灯下黑你还不知道。还有,如果萧腾攻下宫城,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我在外,到时候如何自处?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些吧!”
石小川哑口无言,忽然觉得这个三年前被人投入大牢哭鼻子抹泪的人,在这不见的几年间,骤然长成了一个能全盘谋划而又能运筹帷幄的陌生人。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不在京城多年,却对京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不出所料,梅十一要求从北直门面圣的请求惨遭到了老皇帝的拒绝,老皇帝一再迟疑,一直到夜半也没有回应的消息。
抵死不让皇帝见梅十一不是别人,正是曾琅。
前番让老皇帝给越王平反、极力让梅十一继承穆王爵位的是他,如今不让梅十一回来见皇帝也是他,就连皇帝萧练本人也被他搞蒙了。
曾琅上前一步,曳裾跪下为自己辩白说:“陛下,前番为越王平反,只是卖了当今穆王一个顺水人情,为的不过是安定南中。如今临江王叛乱,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内贼,穆王却心怀他父亲的深仇大恨,有道是父仇不报非君子,他放着临江王在南方就地召起的叛军不破,未有诏令而擅自率兵进京,其心实难分辨真假,况且一旦大开城门,难保没有叛军混入,要是真是那样,陛下与老臣等恐怕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万望陛下深思。”
祖忻多次进言,均被老皇帝的否决,未能防患于未然,只死守着宫城,本就疼心不已,听闻曾琅的话,更是气得不行,不成想皇帝竟还唯此是从,气得当场大骂曾琅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早晚误政乱国。
曾琅信誓旦旦地说:“明侯,咱们陛下的子孙早晚会来救城的,当不着一个心怀鬼胎的异姓王来祸乱君心。”
祖忻急红了眼:“‘早晚’是多早?多晚?穆王若真有反叛之心,早就和临江王合兵一处了,犯不着千里迢迢只带着几千兵马来亲王救驾。”
曾琅反唇说道:“听闻明侯极其宠爱自己的外甥洛原,而洛原和穆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明侯不会因此而极力维护穆王吧?”
祖忻怒道:“我祖氏四代忠良,中书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琅道:“明侯息怒,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明侯不是穆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来‘救驾’?还是来‘擒王’?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慎重定夺。”
老皇帝沉吟着,他习惯了话由诸臣说,事由诸臣办,如此一来,就算是错了,也不是他的错,这种习惯已经维持多年,至今仍是他信奉的为君之道,一时难以改过来。
祖忻统兵作战数十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嬖佞之人剥夺了说话的权利,心头的一点热血瞬间荡然无存,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说道:“陛下一时犹疑,万一叛军此时杀个回马枪,穆王定然招架不住,到了那时候,宫内粮绝,陛下就算等到救军又能如何?”
老皇帝对于祖忻发出的感慨,只是静静地听着,除了略微点头外,并没有其他表示。
见皇帝犹疑,太子也插不话。
多年前,梅十一与太子萧缵设计萧腾之时曾劝告过他:“若此事成,万望殿下不要怜惜血脉之情,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萧腾被圈禁在临江王府,本是太子为了防止天下人骂他不顾骨肉亲情、再三思忖之后做下的决定,这些年来,萧腾在他自己的那座大院子里被太子的人看得死死的,太子不是没下过杀他的决心,可相比于杀了他,听闻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似乎更能令太子感到愉悦。
成王败寇。太子留下萧腾,不过是想时刻在那位失败者的面前显摆显摆什么叫“你不如我,活该有此下场”,跟我斗?你有这个资格吗?
只是万万没想到,萧腾会如此能熬,熬到所有人都对他失去了警惕之时,他竟然破釜沉舟,一把火烧了“老巢”,东山再起了。
没能要了萧腾的命,太子十分后悔,但在他的内心里,始终觉得萧腾是不足为虑的——他自负地以为既然能够萧腾折损一次,定然也能再折损他一次。
而梅十一就不一样了。
太子和曾琅做了数十年的死对头,可这次他却觉得曾琅说的是对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梅聘什么人?他最为了解不过,此人奸诈诡谲,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而且脸皮厚得出奇,最会审时度势,为了复越,让自己戴上王冠,不惜屈膝卑躬地潜伏在他身边三年之久,乃至诈死,而后瞒天过海、悄无声息远赴南中,搅得南中战乱不迭,前穆、宁两王之死,保不齐就跟他有关系。
抛开个人恩义不讲,单谈利害,就算梅十一能够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可日后呢?难道他就不会成为第二个萧腾?
何况前番曾琅破天荒地的为他说情,这里面明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梅聘为什么放着以前的旧主不求,偏偏去求曾琅?这事明显就是一种背叛的宣言。
如此深不可测之人,怎么可能让他再重回朝堂,眼睁睁地看着谋权篡主呢?
今日的穆王,到底不是昔日对他马首是瞻的哈巴狗了!
想到这里,太子抬起了头——好在,梅聘那小子人缘“不错”,满堂文武,除了一个明侯,没一个为他说话的。
太子似乎松了口气,又觉得不为梅十一说句话实在说不过去,便开口道:“父王,儿臣认为……”
他还没把自己认为的话说出来,就在这时,在殿外侍卫报道:“安宁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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