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离 10（2/2）

思无疾怒道：“谁让他非要当世子的！想当世子，就要承受这些！”

洛原挑起眉峰，唇边展起一丝冷笑：“那大公子就慢慢承受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阴风肆虐的房间，没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寻常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给思无疾的嘴里塞上手巾，将他五花大绑起来，任由他垂死挣扎。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霰雾般飘洒着细碎的雨珠，淅淅沥沥的零落着，石砖上一汪浅浅的积水连着阴泡儿，层层迭起，阴翳的连狗都懒得叫唤。

洛原听着屋内的响声，挪了挪脚，似乎有些踌躇，然而又注定无动于衷，他下意识地瞥了眼隔壁的房间，门开了道小缝隙，案桌上的沉香袅袅升起，却没人。

“走了。”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走了过来，说。

洛原道了声谢，说：“我已经给我舅父寄去书信了，麻烦把思无疾送到明侯府上。”

“应该的，”左腾飞说，“世子殿下是我们梅氏一族的希望，照顾好他是我们梅氏全族的责任。”

洛原一怔：“你也是越人？”

左腾飞笑了笑：“穆王也是越人。”

洛原不置可否。

“确定要自己去？”左腾飞问。

“他不希望太多的人牵扯进来，”洛原说，“这种冒险的事，你们能摘出去就摘出去，万一我败了，你替还要替他残局。”

左腾飞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这么多年了，不会败的。”

等到思无疾被塞进麻袋从后门抬出去，洛原才抬步进屋，提起笔，开始分解自己的记忆。

从八年前梅十一坠河开始，及此往前，然后往后及至今日，每想到一件事，他就在纸上落下两个字，譬如：坠河、失忆、亡城、建康……

为什么坠河？为什么失忆？梅牧勋因何亡城？梅十一为什么到建康？

近三十年，他把自己所听所闻的、梅十一所告诉他的，几乎事无巨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甚至在某些情节上把自己置身到了梅十一身上。

然后写了一封信，用蜡封好，递交给捧日心，交代他送去建康，临走之前，他烧掉了所有演算纸，直奔穆王府。

王宫的长廊下，思淼淼就像一个黑色的幽灵，眼睛里的红色将她的整张脸都拉老了许多。

洛原没去安慰她，甚至连目光都没去触碰她一下，好像她并不存在似的。

就在他要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思淼淼忽然开了口：“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洛原犹豫了一下，决定撒个谎：“不知道，只是怀疑。”

他不太确定自己这算不算是怀疑，思淼淼和思广袤的血缘太过于亲近，生的孩子不好养活是真的，对于此事，他并没有太多的证据去断定“凶手”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他只是因为知道思淼淼就在门外，所以故意刺激思无疾说真话罢了。当然，就算思无疾不那么说，他也有办法让思无疾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他自己头上，只是他没想到思无疾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孤助无援，他就是要各个击破，就是要让整个穆王府都成为思广袤的敌人，让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思淼淼脸埋到臂弯里：“你们故意让我怀疑刘氏……”

洛原打断她的话，顺便把责任推回到她身上：“王妃应该自有明断。”

思淼淼无话可说，抹去脸上的眼泪，坚决地说道：“把思无疾交给我！”

洛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思淼淼歇斯底里：“为什么不？”

“王妃想怎样？”洛原道，“杀了他，给你的儿子报仇？可你的儿子不是他害死的。”

思淼淼愤怒地紧握着拳头瞪着他：“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说的话？一群挑拨离间的货色！”

洛原略有扭曲唇角，露出一丝略带怜悯和讽刺的笑意：“其实王妃心里明白，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你怕一旦承认，这些年所有的苦心造诣，就都化为了粪土，到时候如何面对几位死去的公子？”

思淼淼红着眼眶，若是说内心里毫无动摇，那是不可能的，她确实是不敢想，一想若事实真如思无疾所说，她的世界，恐怕会土崩瓦解。

洛原继续说道：“信不信，王妃自是有明断，我只是希望王妃能够顾全大局，多少年都忍下来了，还在乎等这一时片刻吗？我也希望穆王至少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我会把思无疾交给你，但不是现在，要是王妃相信我，我愿意为王妃去查明这件事。”

思淼淼红着眼眶：“你想怎么查？”

洛原没着急回答她，反问道：“要是思无疾说的是真的呢？”

思淼淼一震，半晌没说出话来。

“希望王妃能够先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洛原说道，“至于以后的事，我会尽力而为。”

说完，冲思淼淼一点头，转身离去。

思淼淼望着他的背影，过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哭，跌跌撞撞地步入到细碎的雨幕之中。

如果不是思淼淼对思无极的死怀有心虚，她又怎会被人趁虚而入？

可现下，似乎也只能竭力安抚住思淼淼了，以防她沉不住气找思广袤理论，到时候别说她那一条性命留不留得住，搞不好还要毁坏全局，把他接下来计划的一切全都弄成泡影。

洛原正思忖着，抬头正见梅十一一步一踉跄，垫着一只脚扶墙往里走着，他刚提步起的步子又落了下去，到底没忍住朝梅十一走了过去。

明明于心不忍，可洛大将军脸上却是一股子生气的模样：“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