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 1(2/2)
宫城墙根外的阴凉里,谢云珩生怕自己不够扎眼的坐在高头大马上,丝毫没有发现洛原怒气沉沉,他下马来,没有眼力劲儿地上前搭讪一句:“权舆兄,十一呢?”
洛原没搭理他,指了指身后。
谢云珩眼巴巴地看着他风一样刮过去,心里疑惑这人怎么还这样?正要骂他,好在梅十一及时来了,少年也就没再纠结那厮为什么这么没礼貌,直接迎上梅十一,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舌头欠扇的在嘴巴里吧唧着:“啧啧啧,好梅爷,这落魄的,怎么跟个乞丐似的,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您来!”
梅十一伸手夺过谢云珩的扇子,在他头上一拍,没好气地说道:“还不都是你,啰里啰嗦的非要赢点钱,要不然我能收沈茂那钱吗?”
谢云珩冷哼着,深知某些人素来爱推卸责任,一个气不顺就要拿别人开刀,憋不住尿裤子里都是别人的错,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他了。
好在谢云珩脾气好,不跟某人一般见识,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啧啧啧,可惜了这张号称大梁第一的俊脸……”
梅十一打开谢云珩的脏手,硬讲出一番大道理:“这你就不懂了吧?陛下慈悲为怀,好脸,还怎么让陛下悲悯?”
“呦,梅爷,合着这是您是自愿让陈大人揍的?”
“说你小子傻你还不服气,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娘要打你,你立马躺地下打滚说你肚子疼,你娘肯定不会再打你了,保不齐未来三天都好吃好喝好伺候。”
谢云珩想了想——这还真是个办法!
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云珩发现自己被人带偏了,连忙就事论事地说:“陈大人还真放心把你放出来,要是你畏罪潜逃,他也得被罢官免职吧?”
梅十一扭起唇角,却没有说话。
自进了大梁的官场,穿上那一身五方正色的官服,大家心里便都装了一杆秤,深谙内廷变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好比是赌博,赌赢了,鸡犬皆仙;输了……倾家荡产身首异处的也就头顶上那几个人,大多数人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一生襟抱未曾开罢了。
陈顾何等聪明,他善假于人,危险的事怎么可能自己去做呢?
所以他才能稳打稳扎,平步青云。
谢云珩年纪轻轻,当然不知道这些老油条心里的弯弯肠子到底有多少,还在自顾自地说道:“十一,你知道吗?你就是觉得全天下就你自己个儿聪明,我们都是榆木疙瘩,可要不是我们,你今天都被剁成肉馅了。”
梅十一慢慢走着,好像有心享受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剥夺的大好阳光:“别说的你那么大义凌然,这里有你什么事?”
“我问你,今天是不是石彦琒把你从廷尉府提出来的?要不是没有他,你能不能见到陛下?”
梅十一点头:“有道理——不过还是跟你没关系。”
谢云珩夸夸其谈:“巧了,就是我去找的石彦琒,就是我跟他说的你的冤情,也是我告诉的他,他之所以能从岭南回来,全都是您梅大爷的功劳!”
“巧了!”梅十一学着他的样子,显得尤其正儿八经,“你认识石彦琒吗?”
“巧了,我非但认识他,而且我二哥也认识他,他俩同窗,都是在我家念的书!你说气人不气人?”
“能耐啊!”梅十一惊讶地看他一眼,“合着这事儿是你二哥撺掇的!你二哥不会是想跟我认错,还不好意思的,所以故意送给我个人情?”
梅十一和谢云琛是有些不可言说的过节,说来都是因为柳晴昼。
谢云琛和柳晴昼之间关系一直十分暧昧,当年柳晴昼尚未名满京华时,有那么点儿要嫁入谢家这膏粱之家的传言。梅十一只遥遥看了纱幔后面的美人一眼,就惊讶于人间竟然还有这等绝色,愿意花三千金求得画中美人一笑,柳晴昼因此冠名“柳三千”,由此出名,自此马价十涨,高不可攀。
身价涨了数倍的柳晴昼一出人头地,扭头就把谢二公子给踢了。
明明是他搅黄了谢云琛的好事儿,说得还好像自己受委屈了似的。
谢云珩白了他一眼,大概是平时被梅十一刺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们两个人的“深厚友谊”本来就是建立在相互挖苦的基础上,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唯独不同的是,谢云珩有修养,懒得和梅十一动口舌,为人的智慧就是保持着翩翩君子的模样,让嘴碎的人的骂声穿不过耳朵、渗不透皮肤,一股脑把脏话全反弹回去——你觉得我是佛,那是因为你在用佛的眼光看人;你觉得我是屎,那你自己也是一坨屎。
但话说到他二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再怎么闹别扭,人家也是亲手足,谁见着被人断手断足还不吭声的?因此谢云珩冷嘲道:“我二哥不似你,知道别人都怎么形容他吗?君子、好人!他只是个小人物,有点儿小关系,不像你神通广大,能把自己弄到大牢里去!”
梅十一驳了一句:“那你可得好好学着点儿!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这人胸怀万物,不怪你嘴毒,就当你发牢骚了。”谢云珩说,“不过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回头洗个澡,扫扫你身上的晦气。”
梅十一笑了一下,望着漫长的甬道,若有所思。
结束了吗?
他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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