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渊 2（2/2）

堂下的几个人见识过了梅爷打人的雷霆手段，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沈登，觉得那位大人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一个人连滚带爬起来，凑到梅十一面前：“大人要去廷尉府？那是要坐马车去？还是骑马去？”

梅十一：“那还用问？当然是怎么把我抬来的，再怎么把我抬回去！”

“……”那人哑口无言，“囚车？”

梅十一眼睛狠狠一瞪：“驮着！”

小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搭了辆马车，跪倒在地，让梅大爷踩着他的背，恭恭敬敬地把他驮上了车。

路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行人，在半明半暗的街道上，马蹄回荡着响亮的回音，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过。

闹腾了半宿，梅十一饿了，叫停了马车，下车在早摊上要了一碗馄饨，静静等着出锅。

“你听说了吗？今早步六孤将军回京了。”一个起早贪黑的小馆子旁，几个人吃着馄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梅十一侧耳倾听。

那几个人显然没在意这辆刻意停下来的马车，继续交谈着：“捷报刚传到京，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捷报早来了，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当中一人说道，“步六孤将军是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的，现在已经快到京城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好像不着急让他进京，让他驻扎在城外三十里整军休息，现在已经派祖忻将军去接待他了。”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都沉默了。

步六孤凉檀到底是魏人，尚不能得到百姓信赖，何况是心思难测的皇帝？

梅十一起身，向店掌柜要了纸笔，草草写了几个字，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塞入怀里。吃完馄饨后，他还不忘逼迫司吏府的人给他付上饭钱，然后催促道：“赶紧爬！一会儿人都起来，让人看见，是你们脸上有光？还是我脸上有光？”

小吏不甚明白：“爷，咱们是往哪儿去？”

“还能往哪去？往廷尉府去啊！”梅十一生气地翻了个白眼，将折叠起来的纸条递给那个小吏，低声说道，“你去把这个交给明侯。知道明侯现在在哪儿吧？”

明侯祖忻身高九尺，面如冠玉，目如钢锋，手里握着一柄御赐的一百二十斤的双刃槊，此人力擘千石，上马舞枪，下马舞槊，傲视群雄，未遇敌手。

他马上回首，看一眼跟他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人，一时间没分清楚年轻人叫的究竟是“舅父”还是“父亲”。

洛原眸子一闪，似是很随意地走过去，问道：“舅父带这么多军士巡城，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原来京数月，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例行公事般地去祖忻府上请个安，几乎从不在祖府抛头露面，和祖忻两人之间客气地如同熟悉的陌生人。

祖忻暗叹一口气，在他所有后辈子孙之中，这个儿子是模样最像他，性情也最像他的，奈何此子自小交与他人之手，跟他异常生疏。

在洛原眼里，祖忻的恩德无非就是在他母亲的身体里捐了点精血。

“不瞒你，步六孤兵临城下，陛下遣我去看看。”祖忻说道。

洛原一惊：“步六孤将军回京了？”

祖忻露出几分不明原因的笑意：“不光你诧异，陛下也很诧异。”

言外之意已很明显——步六孤凉檀是未得奉诏擅自回京的。

洛原眉峰辄起，脸上闪过一丝隐约的忧郁。

祖忻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觉得儿子对他的恨意其实并非不可融解，心里涌起几分怜惜：“你这么早这是去哪儿？早些回去吧，莫要在大街上瞎溜达了，有空……多去去府上看看你母亲。”

母亲？

洛原扯起嘴唇，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祖忻府里的被称为“夫人”的女人才不是他的母亲呢！相反，是那个女人霸占了原本属于他母亲的“夫人”之位，还天亮丧尽地把他驱逐出了祖家，要不是姑姑收留他，他恐怕早就流落街头，搞不好早就冻死饿死了。

而他，却还要口口声声地称呼那个女人为“舅母”。

“我会的，”洛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舅父若不介意，就让我随舅父一起去吧！我为舅父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