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阴差阳错(2/2)
少女正色道:“我就是揽月公主,刚从北汗回来的。你们赶紧去禀报皇上。”守卫根本不信,还要驱赶。杨霁雪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若真赶走了我,日后我父皇知道我过皇宫的门不能入,因为你们阻拦没能拜见他,你们一个个,一定人头落地!”
顺帝的残暴,众所周知。守卫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那、那、那我还是进去传声话。”
经过了几重防卫,最后一人见到刘直总管。刘直一听:“什么,公主回来了?”惊疑不定之下,刘直来到宫门口。一见杨霁雪,刘直又惊又喜,半天才哽咽:“公主,真的是公主……”一把抓住杨霁雪的手,眼泪绝了堤的黄河水滔滔流下。
他对杨霁雪说:“公主啊,不是说你不幸葬身火海了吗?赫木可汗送信函过来,皇上知道,这两天都伤心坏了。”边擦眼泪边絮叨,“您知道皇上疼爱你的心,你还在皇上身边时,那是要星星不能给月亮,皇上是真宠爱你,好好一个公主去了北汗,连个好好的尸首都没保住……”突然举手轻拍自己的嘴,“唉哟,你看我这张嘴噢。现在公主你还好好站在这里,待我去告诉皇上,皇上一定得高兴坏了。”
杨霁雪说:“我现在还不能去见父皇,我得先换身衣裳。”
刘直就先去把公主没死的消息告诉顺帝,周顺帝开心得一蹦三尺高:“真的吗?雪儿真的没死?啊,真的没死!”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说啊,我那么可爱又漂亮的公主,怎么可能好端端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呢?朕看她还没看够啊,朕有一天想到她已经和朕不在一个世界,朕就难受得不得了啊!”
他问刘直:“那你为什么不立刻带公主来见我?”
“公主说,从北汗到洛城,连日劳累,要沐浴更衣,再稍作休息,才能来见陛下。”
“朕是她的父皇,见朕要换什么衣服?朕以为她死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就见一面,让朕先宽宽心多好?”刚说完,顺帝忽又改口,“不不不,北汗到洛城,确实路途遥远。她累了,确实要多休息。”吩咐刘直,“公主一睡醒,立刻告诉朕,朕要亲自去看她。”
等顺帝终于和杨霁雪见面,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父皇,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父皇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父皇心里好难过,干什么事都没意思极啦。”
哭完了,顺帝问:“雪儿啊,赫木可汗说你在南风族遭了火灾,现在你安然无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位狂风族可尊,自称是我的姑母,她救了我。”
“噢!”顺帝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杨霁雪问:“这位姑母,是父皇你下旨送她去北汗和亲的,对吗?”
顺帝点头:“不仅如此,之前秦玉关外我们的队伍走得不是太远,也是因为接到她及时传出来消息。这位可尊,原本是我的妹妹,出嫁之前封号仁成公主,在北汗时日不短,确实已经建立起从属于她的势力。”
瞧杨霁雪闷闷不乐,顺帝又问:“好好回到父皇身边来,你为什么反而不高兴呢?”
杨霁雪说:“我亲眼看着一个人代替我去死,姑姑命人把她放在赫南二汗的女奴帐内,然后又点燃营帐,那人死了,都不能被好好安葬,还要再经历一次火焚。想到这件事情,我心里很难过。”
顺帝不以为然:“雪儿,你是大周堂堂公主,是金枝玉叶,一个贱民可以为你去死,是她的荣耀,有什么好难过?”
杨霁雪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顺帝目露凶狠,“假如她不死,你就要死。你死了,父皇就要兴兵,找赫木铎、赫南真那两个人算账。到时候,大周、北汗兵戎相见,无数生灵都会遭到涂炭。你一身,牵系千万人,那个贱民以自己的贱命,换取你的平安,避免一场大战,不是她的荣耀,是什么呢?”
杨霁雪无法接受,站起来反驳:“父皇,谁的命都是命,我是您的女儿,我死了您会难过,那个人也有父母,得知她死了,她的父母一样也会痛断肝肠。”说到这里,藏在心里一大番话再也忍不住,杨霁雪昂起头毅然道:“父皇,一个好皇帝,心里不能光有自己的子女,普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应该更加关心他们才对。”
顺帝眉毛立起来:“谁说朕没有关心他们?朕十八岁上战场,平定了南朝,又拿下北方,西征青河,北安北汗,东边的耶风国,对朕闻风丧胆,朕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他们吗?”
“可是,您修长城,开运河,让多少劳工死于非命?便是您刚才说的战绩,用了国家多少的钱粮?现在的大周,百姓日子有多苦,黄河附近遭受灾荒,多少人流离失所?女儿一路走来看到了,百姓们都饥饿潦倒,很多地方都在人吃人了,您知道吗?”
“啪!”一个火辣辣的大耳光扇在杨霁雪脸上。
杨霁雪愣住了。顺帝也愣住了,杨霁雪长这么大,他可是第一次打她。
两行清泪流下来,杨霁雪哽咽:“父皇,女儿句句属实,不敢一个字欺骗您。”
顺帝浑身颤抖:“你根本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大周的百姓怎么可能没饭吃,朕把粮仓打开来,他们什么都不干,围在一起坐着吃,十年都吃不完。”可是,事实如何,他也并非能够一一辩驳。女儿的控诉,让他内心一个梦魇立刻扩大了几十倍,国家飘摇的现实陡然映现在他的心里,顺帝不由一阵恐慌,不乏强壮的身体差点支撑不住。
杨霁雪怯怯盯着他,低声叫:“父皇——”
顺帝蓦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认识龙怀璋?”
杨霁雪心中一慌,从小的礼仪道德教育让她不敢说谎,很是羞怯,最终还是点点头,低声说:“是、是认识他。”
顺帝的眉毛二次立起来,他又扬起手,瞧着女儿红肿的脸颊,颤抖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去。
他对杨霁雪说:“朕警告你,你必须远离他,不允许靠近他,更加不许喜欢他!”
“为什么?”杨霁雪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内心的坚持,不假思索大声反对:“我喜欢他,我要看见他。”
顺帝双拳紧握,脸色发白,目光发赤:“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朕就当作从来没你这个女儿。”大吼一声:“来人,赐揽月公主鸩酒白绫。”
杨霁雪直到后来才知道,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突然要赐死自己的真正用意。大周河山破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父皇执意南下去陵州。要找的一个高人隐士没有找到,南方原本属于父皇的势力被他人掠夺。父皇被杀,大周的名字虽然还没被抹去,但是,周朝实际已经亡了。
父皇不想自己到那时候变成一个亡国公主。
父皇的想法,是让自己不如在他还健在之时,以一个皇室公主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父皇的江山,对于周朝皇室的人而言,充满血雨腥风。
只是,即便到了第二世,杨霁雪明白顺帝的一片苦心,依然难以接受这个结局。她没有帝王心术,不明白一个帝王临到绝境之时,甘于断腕的悲壮。刘直端来的酒没有毒,她还是喝得眼泪泡肿了脸。
上一世的这会儿,她毅然带着静儿逃出皇宫。
可是,命运的残酷,让她不得不在这一世选择留在皇宫里。
然而,当听到顺帝即将南下的消息,随行统兵将领还是司马皇甫懿时,杨霁雪再一次领略到命数的不可阻挡。
她跪求顺帝放弃南下之行,不惜以自己的脖子再次面对顺帝利剑的戕害。
顺帝赐女儿毒酒后一天便即反悔,这会儿,拿着剑的手一个劲儿抖,说什么也砍不下去,最后弃剑,叫道:“何庆、高顺!”两位将军出列。
顺帝说:“朕命你们,护送揽月公主去晋州。”
杨霁雪大吃一惊:“为什么,父皇?我不要去晋州,我没有理由要去晋州。”
顺帝充满哀怨看着她,俯下身,嘴巴放在杨霁雪耳朵旁边,低低声音只有杨霁雪一个人听得到:“朕不许你去见龙怀璋,是因为,朕曾梦见龙活了,怀着玉做的利器毁坏了朕的宫殿。对于朕而言,姓龙,又叫‘怀璋’的人就是一个不祥之兆。”
杨霁雪闻言,心中巨震。
顺帝泪花闪闪:“朕保护不了你了,雪儿,乱世当头,朕必须承认,如果还有一个人能保你乱世不受别人欺凌,只有那个叫‘龙怀璋’的臭小子。”
杨霁雪扯住他的袍子角:“父皇,我不要去晋州。”心里面悲恸狂涛汹涌,“我再也不要去想龙怀璋,他是谁,他以后是谁,我都不想关心。您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女儿只想和父皇在一起。”
顺帝叹息:“两京皆无朕之势力,朕必须南下,你必须去晋州。”
杨霁雪一听,原本苍白的脸更是惊慌到止不住发青:“父皇,陵城你不能去的,就算固守在这洛城,你也不能去陵城。”想想后来洛城的下场,她止不住猛地一颤,忽又改口,“要不然,您不要带皇甫将军去?”
顺帝奇怪:“雪儿,你知道什么?”
杨霁雪噎住,说吗?事情还没发生,一旦说出,可不得给皇甫懿安上一个“弑君谋反”的罪名?反叛势力遍布北方,皇甫懿此刻就反了,父皇该怎么办?
顺帝追问:“怎么说,雪儿?”
杨霁雪唯有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留皇甫将军在洛城镇守,洛城会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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