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下)（2/2）

楚缈尘心中一惊，但还是定了神色看着楚星隗，等他说下去。

“那时你娘正在山中与一道人说话，神色紧张，忽然面色苍白汗流，原是要生了，我见她是楚仙门人，本要下去帮忙，却想起自己根本不会这些物事，眼见那道人慌乱，但竟就离了去了，你娘疼痛难忍，就此昏迷过去。我怕她死去，只好下了去给她输了几丝真元，你娘得此相助，居然真的把你生了出来。我用法器斩了脐带，又将你包好，放在她身边，心里却十分震动，你却是不知，原来你生出时，身边是九龙环绕，此乃天子之相，就算不是人王，也定有一番作为。可惜我瞧见你是女儿身，想着总不能，又是一个武则天，就算是，人间界也承受不起了。那九龙盘旋你身足有一柱香，其间万物寂静，我瞧那金山里，连山神气息都叫你压下，心中感叹，莫不是你，就是那助我楚仙度劫之人。”

楚缈尘听得此言，脑海中一片空白，楚星隗见此，叹息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相信，于是掐指算去，却发现那血光之中，果真多了一条光亮，似是指路引向另一处，我这才明白，原来你只是引路之人，我楚仙一脉虽然还是避劫不过，但是，总算有了骨血可以保留了。”

“师尊，并不是我不相信，只是小女子无能，根本不可能救楚仙于水火之中，再说所谓大劫，只是师尊推测而来，万一不发生，岂不笑死众人。”

楚星隗也不恼，“你可觉得，自你离开苦器，事事都似有人算计好才发生的，比如如何南天正一那些道士，就知道你手里有魔舍利，比如如何有怪人出现，就要先杀了你？”

楚缈尘当下愣住，自己怎的就忘了呢……那怪人的身份，此前还在与师父还有十四还有师兄讨论，如何来了长安，自己就抛到脑后去了。

“我却也不能告诉你们，天命这中东西，原本就不太稳定，其间细节时常变动，我若告诉了你，其中却很有可能变至我也无法推算的结果，所以终究根本，只能维持这命数，却从中取些空隙。”楚星隗一指射出一道黄茫，直入楚天罡百汇，此时楚天罡面如金纸，显然算到了关键，幸而得到楚星隗相助，不然很有可能道行毁于一旦，“我已算准，要想避过此劫，怕是还要依靠人王的力量。”

“何谓人王？”楚缈尘问。

“笨，”却是轩辕十四接过嘴来，“人王就是人间界的帝王。”

楚缈尘脑中忽然浮现出李瀍的身影来，“莫不是师兄？”

“却也不定，人王之数极其难推，那日你师兄前去拜见文宗，我观其面貌气息，却还不如今日所见之不慧公光王李怡，若你师兄要想成人王，怕还真得依照那隋朝后裔之说，以九龙逆天。”

“隋朝后裔？”楚缈尘惊叹。“莫不是星麟子？”

楚星隗点点头，“不错，就是星麟子。”

想来此事楚天罡也早就知道，楚缈尘这才明白楚天罡为何一直笃定星麟子所言九龙逆天定能成事，原来星麟子前身杨念为隋朝皇族，想来曾经为了颠覆大唐，想过不少法子，只是未来得及解开魔舍利封印，就被三圣人联手打败，化做劫灰，此后只得依附在魔舍利上，断了念想。

楚缈尘想了想，“如此又与我何干，如此师尊定也知道我是何身份，也知我为何人之子，也知我并无心参与那劫难，只望终己一生，平安无事，若有那等命运，怕是再无安宁之日，我想师尊定是找错了人，生儿无法担此重任。”

恰在此时，楚天罡一口金血吐出，原是他用心推算，却仍在关键时刻耳中进了楚缈尘这些话，心念一动，却被反噬，幸儿楚星隗之前注了几丝金元，舍些道行，也算保了修为，他甩袖擦去血迹，叹气道，“缈尘，我早知你不叫楚生，是啊，我又如何不知你是缈尘呢，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楚缈尘见他瞬间苍老，心中一痛，但相处月余，从未见他提起此事，自是惊讶，原来他早已知道，但为何不说！不叫他父女二人相认，难不成真是因为她是女儿身。

楚天罡惨笑，“我知你怨我，可世间万物，总有因果，自你一岁时被贼人掳走，我甚至还庆幸过……”楚天罡看向想要制止他的楚星隗，“师父，您让我说完，今次我定要告诉她，此后也好专心取那大道。”

“我与你娘，结的是道侣，早将那肉体结合之事抛之脑后，只求安心修炼，早日升入仙道……可自苦器一役近一年后，你娘，却生出了你……”

楚缈尘心中一震，她知道楚天罡要说什么了，难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与楚天璇的孩子？

楚天罡看其表情，点了点头，“你却不知，其实你娘在嫁与我前，与我大徒弟楚玉衡尤其交好，甚至玉衡一度向我请求准许他和你娘结成道侣，只是我心中对你娘情愫早生，你娘也对我说愿与我相守终老，我以为两情相悦才是最好，故此并未答应玉衡也不古世人反对而选择与你娘结成道侣 ……谁知你娘，竟然生下了你……”

难道，这意思竟是，自己是娘与楚仙叛逃的大弟子楚玉衡之子？自己竟是私生子？

楚缈尘静静的坐着，不哭不闹，不喜不悲，只定定看着楚天罡，仿佛要看出来他说的都是谎言。

楚天罡被这眼神瞧得心中一乱，好容易强守住的心神又散了开来，胸中气血翻滚，嘴角又是一丝血渗了出来。

楚星隗叹了口气，摇着头，“罢了罢了，前尘后世，你又何必都与这娃儿说了出来……真是造孽……”

轩辕十四看得心痛，与楚缈尘这些日子，早将她看做了自己的女儿，表面嘻嘻哈哈，却事事与她照应，眼下这关系一捅破，连着自己也尴尬了起来，于是轻轻喊了声，“缈尘……”

楚缈尘得这一唤，回了现实，只觉得自己果真愚昧，连十四也再无法信任，原是被楚星隗派下笼络可以挽救楚仙的救星，才待自己如此之好，不知怎的，忽然急切的想看见不舍，仿佛只有看见那天真面容的微笑，才可治好自己的伤，才可让自己平定，想听见他懦懦的叫一声‘爷爷祖宗’，想看他不顾一切的想从卞慈手里救出自己，想看他站在合欢树下，月白色的僧袍向后飘去。

楚星隗等三人，就这样看着楚缈尘忽然闭上双眼，盘腿打坐，进入冥思。

轩辕十四知道她定是误解自己对她关心是因为楚仙的关系，心里郁闷，一腔怨气就要发泄去楚天罡身上。

楚天罡也长叹一口，“你们却不知，我心里，有多希望，她果真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