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动容（2/2）

然而他却殊不知眼前这个女人之所以推却他的缘由不过是因为祁千凝忌惮他的实力，胆寒于当有朝一日二者正式站于对立面的时候她面对的该是一多么棘手的对手。

祁千凝确乎乖顺地跟随在千止之后，因为此时只有他才是自己的倚靠。千止早已将那贯穿至巨石的剑刃凌空拔起，临走之际，女子能明显地探查到那巨石之上有数道裂缝，这皆证明了眼前人的十足棘手，亦催使了祁千凝铁定不将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决心。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二人还未逃到空旷之地，便见无数碎石从山坡之上齐齐滚落而下，大小不一，却叫人寻不出逃生的缝隙。再加上这山摇地动之势，二人想要躲开这碎石阵可谓十足难办。

恰在这危如累卵的关头，千止竟临时起意，一把将祁千凝护在了身下，如今的他纵使武艺再深，却也无法阻拦这百百千千个碎石齐发的攻势。

“实在抱歉，怕是要再无礼一次了。”

慌乱之中，祁千凝的眼下骤然被一方黑暗所笼，她并不清楚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觉察到的便是自己的身躯被一人紧紧守护着。

不！她似乎还能从这粉尘扑鼻的环境中嗅到些许诡谲之气，那气息愈发浓重了起来，这才叫女子彻底地意识到了眼下情况的危急。因为蹿入她鼻腔之中的乃是浓郁的血腥之味。

黑暗之中，一滴一滴地鲜血坠于灰尘覆盖的地面，因为鲜血的过于殷红，女子甚至能于黑暗中窥探到这鲜红的影子。

出于人性，她心下当即一紧，急张局促地唤道：“千……千止……千千？”

千止的声音的确立即响应，不过那响应之中暗含的却是明显的羸弱与逞强。

已然顾不上什么了，祁千凝赶忙将男子一把推开，果不其然，眼下所呈现的乃是一方血肉模糊之景。

方才二人走投无路，遇着乱石下坠，迫于无奈，千止只能出此下策，以自己的身躯保祁千凝无虞，他的确兑现了临来的承诺。

但见千止的背部一片血肉交融之景，方才那还被自己忌惮着的男子此时居然为了自己的性命骤然落到了此般田地。

祁千凝的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不得不说，适才她已然预料到了男子的举动，但是并未出手拦阻，她想着的便是如若此人为自己牺牲那便是他活该的残忍念头。然则如今亲眼目睹这一幕，她的内心还是揪了一揪，不忍与自责齐齐冒上心尖，她只是嗔怪自己的无情与冷血。

祁千凝也好，‘千儿’也罢，到底这两者皆是自己，就算此人与祁千凝对立，却也还是待‘千儿’不薄，自己一直以来建立在欺骗之上的鄙弃与憎恶当真就公平了吗？当真就不能称之为罪恶吗？自己凭何能高高在上的欺骗旁人，唾弃旁人，而一点儿也不心存惭愧呢。

思绪及此，祁千凝可谓是当真羞惭了起来，自己从始至终到底是未将千止当作常人来看待，自己一直所抱持的态度只是偏见罢了。

眼下，一方刺目的猩红之景却叫祁千凝彻底从惯常的偏见之中回过了神来。她开始窥见了自己的罪孽，同时也透彻了眼前人的一片善意。

“你……你为何要这般待我……我当真不值得……”

女子的眉目稍稍蹙起，眼底泛着的皆是心疼与困顿，以往的冷色却因此刻烟消云散。

千止只是浅浅笑着，随即安抚地道：“你莫要这般说，怎的不值得？如今你还有爱人，还有想要珍视的人，而我则不过一个孤家寡人罢了，倘若当真活了下来，又会有何人相迎呢。”

此言一出，祁千凝心底的愧怍则更是在作祟，眼下之人如今的处境可远比自己值得哀怜，而自己为何就不能体谅于他呢？

下一刻，千止口中竟也渍出了猩红，兴许是因为这回的重击造成了内伤，他的身躯逐渐因无力瘫软在了地面。

瞧着现今毫发无损的自己，再瞧瞧眼下这伤势颇重的男子以及周遭那沾染着男子猩红血液的无情的顽石，祁千凝的心猛然一阵绞痛。

“抱歉……抱歉……”

女子嗫嚅着，言辞混着愧疚的泪滴坠落了下来，事到如今，她还是在欺骗着男子。

眼前人的陨泣乃是千止所料未及的，他一时间有些措不及防，顾不得自身袭来的苦痛便慌张地安慰着。

“你……你怎的哭了起来？你……你还是像从前那般摆着副冷脸吧，我说得皆乃真心言，我死了不打紧，你还被人需要着。”

男子口齿不清，心底错愕，他是怎么也没料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的行径好似总是嗤之以鼻的女子如今居然在自己的眼下落起了泪。

祁千凝低了首，任凭那泪混合着男子其身淌着的猩红下坠，纵使身处无边复杂的情绪当中，祁千凝却也还是将此时羸弱的男子搀扶了起来，一边在夜色里默默地坠着泪，一边于着天摇地动的境地带着千止逃离。

倘使二人并非敌对之方便好了，此刻，女子心底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