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方昕远（2/2）

我不管不顾地替她诊治，妄图能借用医术控制住她的病情。</p>

可结果却是我最无法面对的——我除了借用药物暂时地压制住她的痛苦之外，根本没有办法真正地控制住她身体的衰败。</p>

那日他又找到了我，他的耐心似乎所剩无几了。</p>

我清楚地感受到面前这个人，他内心的恐惧似乎比我还要强烈。</p>

他也很聪明，笃定了我知道离魂草的下落，并且承诺我，倘若我能将离魂草找回来，他可以助我让方家重新走向鼎盛，可以给我我所想要的一切。</p>

我唯有苦笑。</p>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她好好地活着。</p>

我当日便收拾了行囊，往方家历代相传的秘辛之上所记载的离魂草所在的顷州赶去。</p>

那段时间，我终日行走在终年无人敢靠近，阳光都无法穿透那重重瘴气的山谷当中寻找离魂草的下落。</p>

虽然每次进入山谷前都会服用辟毒的药丸，但长时间的浸夺还是让我的身体每况愈下。</p>

从起初我便知道这些深入肺腑的损害。日后是很难恢复的，但我当时并不曾有过迟疑或是后悔。</p>

且日后也未有后悔过。</p>

在他赶来并且随我一同入山的次日，我终于在一处险地找到了离魂草。</p>

在此之前我们大抵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二人竟会因为同一件事情而开心亢奋地不能自已。</p>

然而当日阮平似乎有了异动，他为稳固大局，便先行让我带离魂草赶回京城。</p>

那时我很是松了一口气。</p>

身为医者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自然很清楚，只怕撑不了几日便会出现不可估测的问题，届时若让他这个情敌瞧见，岂不丢人？</p>

果然，在还未赶回京城之前的一个清早。我在暂时落脚的客栈中醒来之后发现。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比夜色更要浓重且寂静。</p>

我失明了。</p>

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可一时间还是很难适应盲人的生活。</p>

好在有阿福在，不必事事我亲自经手。</p>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但我仍然很庆幸。至少她即将要得救了。</p>

纵然我永远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可一双眼睛换她一条性命，如此划算的买卖，哪里会有不情愿的道理呢。</p>

我可谓是满心欢喜地回了京城。但却没有去见她，甚至没有让人跟她透露我回京的消息。</p>

怎么说呢，虽然失明不算什么大事儿，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还是不愿意让她瞧见我这幅模样，一来怕她担心，二来又实在不好解释我好好的一个人说瞎就瞎是怎么个原因，三来嘛，委实有损小爷我翩翩风采。</p>

可除夕那晚，她到底还是得知我回了京城，我藉口醉酒让春风传话，勉强躲了过去。</p>

知道她的性格，最多等上几日定要登门找我一探究竟，于是忐忑起来，连番地催促大夫尽快将我医治好。</p>

实在不行，只能让阿福撒个谎，告诉她我出城探亲去了。</p>

可我不曾料想到的是，次日我等来的不是上门的她，而是春风带来的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她失踪了。</p>

我犹遭五雷轰顶一般。</p>

可找人这种事情实在不同于寻药，并非我所擅长，我纵然心急，却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静静地等着后续的消息。</p>

和往常一般，没人察觉到我日日心急如焚。</p>

好在她平安回来了。</p>

被他亲自救回来的。</p>

只是令我吐血欲绝的是，我他娘的耗尽心血、搭进去了半条性命找回来的离魂草压根儿就没派上用场！</p>

她莫名其妙的转好了！</p>

所有的人都开始纷纷指责那名道士危言耸听，骗吃骗喝。</p>

可我却很清晰地察觉到，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p>

因为她平安回来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韩家家主韩呈机因病去世的消息。</p>

韩家各处的势力也在逐渐地土崩瓦解。</p>

让我意外的是，晋起并未趁机对韩家赶尽杀绝，而是十分大度地放任他们回了肃州老窝，这简直完全不像一个未婚妻被掳走险些致其丧命的人该有的做法！</p>

亏我一直认为他是那种别人动我一分，必要万倍奉还的狠厉人物来着，真是令人失望。</p>

但江二却不觉得委屈，甚至很认同他的做法一般。</p>

我越发怀疑起了韩呈机离世的真相。</p>

但更令我意外的是，这俩人磨磨唧唧的，竟足足等了三年才成亲！</p>

要知道，在这段时日里我可不止一次萌生了二人感情破裂，我欲趁虚而入抢回江二的想法啊。</p>

可二人偏生又摆出一副情比金坚的姿态来，任谁也插不进去。</p>

三年后，天下太平，二人终于谈婚论嫁。</p>

我既失望，又轻松。</p>

那时我取笑江二道：“足足等了三年，都够守上一个全世间最长的孝期了，你也不怕你晋国公夫人的位置被人抢走吗？”</p>

她闻声面上的笑意一凝，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一本正经地答道：“天下未平，怎可立家呢。”</p>

我嗤笑她装模作样。</p>

她却又道：“如今四海升平，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你还不趁机娶一房夫人过门吗？”</p>

“谁愿意嫁给一个瞎子？”</p>

“又不是治不好了……”她喃喃着道。</p>

数年来的不见天日，已让我适应了目不能视的生活，我浑不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做出一派孤独终老的姿态来。</p>

我早在她从肃州被救回来的那日起，便不再闭门遮掩了。</p>

罢了，反正也娶不回家，管她怎么瞧我呢。</p>

只是在她的苦苦追问之下，我编造出来的失明原因，让我十分后悔——我当时与她说，我是在试药之时不甚着了道，被自己给坑了。</p>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被冠上了马虎庸医的名号。</p>

真是冤的我有苦没地儿说啊。</p>

这天下还找得出我这般苦情至深的男子吗？</p>

可这心思到底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p>

这些年来，晋起对方家一直十分照顾，仿佛是想藉此来偿还我当年的付出。</p>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挺冤的，离魂草没用上，还平白欠下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p>

偏生这个人情，还不能让江二知晓。</p>

男人天生对情敌的抵触，让他纵然对我心怀亏欠，却也一直态度疏冷，小爷我也不例外，能跟他较劲的地方绝不让步。</p>

一年后的秋天，瓜熟蒂落之时，江二生下了一个粉嫩嫩的小妞妞。</p>

我混在庄婶一行人间，跟去了晋国公府。</p>

并且在她满月宴上，揽下了干爹一职。</p>

有当年的恩情在，晋起纵然再不乐意，却也无法拒绝。</p>

哈哈，这可真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好把柄。</p>

我高兴得不行，一得空便往晋国公府跑，总爱哄着她道：“小红枣儿，叫干爹。”</p>

“她才刚满月，还不到学说话的时候呢，你教的也太早了吧。”不必去看，江二说这句话的时候，必是拿那种看待白痴一般的眼神望着我。</p>

可我浑不在意，继续教着小红枣儿。</p>

小爷我在酝酿一个大阴谋——</p>

我要让孩子在耳濡目染之下，开口说话时第一个叫的就是我！</p>

为了能亲眼见证这对夫妻当时懵逼的表情，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医好我这双眼睛——我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等眼睛好了之后，便娶一个好姑娘过门儿，最好也能给我生上一个像小红枣儿这样的闺女。</p>

那到时要取个什么名字呢？</p>

小松子儿？</p>

小蜜桃儿？</p>

还是小黄鱼儿？</p>

总之取个我爱吃的就对了……</p>

哎，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有盼头的么。(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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