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然而,只是受点皮外伤的人,总还是富有理智的,所以,沈习逐渐就发觉她和半夏,他们这样子不大合适。至于究竟怎么个不合适法儿?她暂时还说不上来,也没想得太深奥。
“呃、其实不疼的。”她想抽回手来,结果并不顺利。
“真的?”
“好吧…一点点。”她挣扎着,有些勉强。“半夏,我们…”
“怎么了?”半夏忽然抬眼看她,双眸中充满了朦胧的,似乎是名为温柔之物,昏黄的烛火映在他那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了一种近似蜜蜡般的晶莹光泽。那清冷的五官与通透的肌肤质感,愣是让沈习看得有些呆了…
原本还两两相望的人,男子忽而回过神来,便放下女子的手,别过脸去,朝那药柜架子的方向无意看去,状似兴起道:“这种绿玉膏,是我母亲独制。起初涂上会一直灼热刺痛,若遇受创更重的烫伤面,久涂则不会留疤。只是对于普通伤烫而言,到底灼痛难当,若用冰雹水,或单只白酒浸润伤口,不出大半个时辰,也可好得,实不值得用此药。因此,此药秘方虽平平无奇,却也不曾外传,因这即功即过,其实难定。”
“原来如此。”
二人的对话只能到此为止,因为沈木槿完全没了耐心再继续旁听下去。连日来四处奔波,身体的不适,心绪之欠佳,疲惫的缘由,是过往所致,还是如今所致,如此种种皆难数尽,只都使得她比往日更加不苟言笑而已。在数十载的行医生涯中,已几乎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真正的耐心该花在什么地方上。
她往回走,面色一如来时那般深沉,甚至更加深沉。
在沈木槿逝去的大半生里,岁月尽管对她毫不留情,她对生活也并无太多钟爱,时间带走了她身上的许多东西,惟有顽固孤僻的天性一直保存着,且与日俱增。如今的她,有一定的年纪,厌恶起俗世纷扰来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似乎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已不堪其扰。她并非讨厌与人打交道,因为医者一职,固然离不了人,偏她只是需要绝对的清净,而竹屋可以给她。
她失去了很多,尽管冷漠,但她的热情从不比普通人少半分,如今耗尽了,也就无力再留住任何东西,只一味开始失去了。双亲,挚友,爱人,孩子。地位与银钱,如今看它,虽未及花甲之年,却已是可有可无之物了,唯独平静,她不能再失去。因此,尽管前几年老宅里的那些家伙,总来劝说她回去当家,而她都将其当了一把耳旁风。如今,却再不行了,因为少年总会长大,大树也将老去,或者还因为有时,她也需要寒冷,以便冻醒她那发烫的思念,与永恒的孤寂。
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尽收耳畔,但她依旧是一脸的不为所动,只是忽然惊觉儿子的性情,兴许并不与她如出一辙…于是,她生出一种预感来:到底,别离将即。
沈木槿回到屋里,合上房门,只感到一室的落落寡欢。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是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她背后也不长眼,自然看不到内里的情形。难不成这样,她就当真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她想知道平日里,自己不在时,这丫头究竟是如何同半夏相处的,说实在话,就是让沈习再投胎个百八十次,再叫这丫头跳上了天也是碰不到她的顶儿,沈木槿还真就正眼也没瞧上像那样磨磨叽叽的女娃子。
年轻人正在经历的那一套,对上一辈人而言,已是老调重弹了。就像她瞧过的无数病症那样,只要人面一见上,犯不着说一两句哪里不适,她就能看出来到底害的是小疾还是相思了。
七月来照节气已算入秋,然而狐仙山还是闷热得非比寻常,现如今的天儿是外头凉,厝里热。所以,每到晚上,沈习总会到竹屋附近走走,散散步,吹吹从绿竹林里穿过来的秋风,只要一熟悉地形环境,她就不再满足于仅是呆在屋里了。
只是偶尔,半夏才会同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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