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2）

第二天云娆睡得很晚，醒来的时候透过悬挂的珠帘，看到寂无俦坐在一面矮几后不动声色的看书。

她披衣起来，径直走到外面，在殿阶上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看庭院飞花。

寂无俦来到她身后，淡声道：“地上凉，坐了不好。”

见她无动于衷，他微一皱眉，掀袍在她身侧坐下。

云娆抬头看天空中流云，缓缓的道：“我小的时候，有一天，摇光殿忽然闯进来一个疯癫的女人，她一把抱着我，对我说我不是父皇的女儿，说父皇是一个小人，我吓坏了，身边的宫女都吓坏了，父皇很快就赶来了，他抱着我轻声的哄我......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萍儿说父皇把她关在了芙蕖宫内，那是一个荒废的宫殿，我偷偷跑去过一次，仅有的生气只有宫中那一大片荷塘。”

“因为我是公主，从小的时候，就没人敢冒犯我，但是顾轻舞却敢，顾轻舞是宰相顾乾的孙女，有一次我过生辰，父皇为了要我高兴，找来好些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大臣的女儿进宫陪我玩耍，顾轻舞就在其中，那以后我向父皇请了旨，准她时常进宫陪我玩耍，她性格骄纵，但很率真，心眼也不坏，我其实挺喜欢她的，把她当好朋友，但有一次，我们两同时看上了池塘里的一只荷花，我不肯让她，她也不肯让我，后面我身边的人打了她一巴掌，训斥她说‘大胆，公主乃金枝玉叶，皇上都舍不得夺她的东西，你怎敢同公主争抢！’我训斥了打她的奴才，但顾轻舞她很生气，她对我说‘我祖父说你母妃是从宫外接进来的女子，说你不满八个月就出生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金枝玉叶。’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人说过关于我身世的谣言，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放在心上，我身边的奴才打了她，她生气是应该的，换做我被人打了，我也会生气，我以为过两天就好了，过两天她就会消气，还是会进宫陪我玩的，但后来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她，后面听萍儿说，顾轻舞因为一场病，烧坏了喉咙，再也不能说话了，顾乾也向父皇请奏告老还乡，他们一家都已经离开月城回到家乡去了，而那以后，在宫里我也再没有听到过关于我身世的谣言了。”

天边流云容容，云娆看得眼睛发胀，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膝上，深深的吸一一口气。

从前从未曾在意未曾放在心上的事情，如今想来，竟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她的身世，是他在救下她之前就一早知道的，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会怎样，但此刻看着她深深将痛苦压下去，他的心似乎也一阵阵隐隐作痛，他想要伸手去揽她入怀，伸出的手去只是落在她发上，拂落她发上那一朵落花。他的手留在她头顶，侧眸凝着她，片刻后却只是淡淡一转眸，看向院中落叶飞花。

云娆抬起头来，转头开看她，唇角浮起凉凉的笑意，喊着他道：“寂无俦，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可能就没了，昨天那个人还和你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今天却又变成什么都不是，本来是很喜欢的人，却又变成自己的哥哥。”

寂无俦凝眸看向她，曾经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母妃不舍的神情，皇兄吐血的惨状，阿衡拉着他的袖子喊着‘皇兄，衡儿痛。’的情景......所有的一切，若干年后，都再一次凶猛的齐齐涌上他心头，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知道是此刻她的难过，还是那些经年困扰他的过去，寂无俦心头一阵巨大的疼痛，脸上的神色却忽然冷淡了，他站起来，淡声道：“每个人都会成长，无论你今天经历了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很快会过去的。”

云娆又将头埋于膝上，他凝视她良久，从怀里掏出随身的玉笛递出去，淡声道：“给你。”

云娆抬起头来，望着他手中的玉笛，他道：“有时候实在很难受，吹一首曲子，心里会好受些。”

她缓缓伸手接过玉笛，抬眼看他，寂无俦却一转身，举步步下殿阶，自顾离去了。

夜里的时候，寂无俦坐在矮几边上，手执一卷竹简，淡淡的看着。

长青推门进来，他淡淡抬起头来，长青道：“殿下，落华阁的宫女说公主留下了这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