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姽婳萦霁(2/2)
“是呀,难得天晴呢——神女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了。”妙戈和侍女们再打开窗棱的那一刻,都朝着阿婧言语,外面阳光挺好,希望她能出去走走。
阿婧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
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身体里的毒素在一步步的侵蚀,不知道到了哪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那一瞬间,她躲在榻上柔软的被褥里,抱着自己的双肩,感觉自己的身子微微发抖——原来,即便是在母亲和哥哥面前这样镇定绝决,自己的心里,毕竟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啊……
墙上金质的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该起来了。
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坚强面对,因为早已无路可退。
她咬牙撑起身子,换上衣服,开始梳洗。
侍女上前卷起了珠帘,雪光日色一起射入,照得人眼花。薛紫夜乍然一见,只觉那种光实在无法忍受,脱口低呼了一声,用手巾掩住眼睛。
“还不快拉下帘子!”门外有人低叱。
“祭司大人!”侍女吃了一惊,连忙刷的拉下了帘子,室内的光线重又柔和。
“神女身子弱,见不得强光,我才出去一会你们这么就弄成这样。”妙戈只是出去了一小会,谁知道她刚已不再,这些侍女们根本就不太熟悉阿婧平时的做派,以为外面阳光正好,哪知道安静点额眼睛根本就受不住这样的强光。
“小媚。”凫晨缓缓就来,遣散了那些侍女,走进阿婧身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以“沐春风”的内力注入她的体内,双手按住背心灵台穴,为她化解寒气。
“这么早哥哥就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阿婧由着妙戈披上狐裘,跟着凫晨走到外殿,散乱的青丝就披在身后,一身素衣,凡念净执。
“跟我去趟圣湖。”
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稳稳地停在了月神像的玉阶下。
虽然下着雪,天气寒冷,但是圣湖上的红莲依旧是常开不败,一直都抑制着圣湖底下的恶灵,红莲下的曼珠沙华也依旧时不时冒出水面,沐浴着阳界的空气。
但只是那湖里的水,会更冷。
湖下的红莲幽狱,会更让人待不下去。
仿佛感受到了祭司身上灵气的吸引,幽蓝色的水中,陡然泛起了无数个气泡。那些气泡从水底升起的时候很小,然而越浮近水面就越大,裹着苍白灰蒙的空气。
湖面上无数盛开的红莲,和风丽日下,那些莲花美得不可方物——有谁会想到、这样至美的事物、背后却是如何的阴毒龌龊?
但是圣湖旁的姽婳霁月,清泠作响,等待着原本属于它的人来开启它的宿命。除了先月神,就没有任何一位教主或神女练成过九天玄心妙法。哪怕是阿婧,她拥有着这样的能力,却也没有将她发挥到极致。
所以现在,姽婳霁月,就是她最后的帮助。
为了拜月教、为了月神重启、为了幻月盛世,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是?姽婳?”凫晨带阿婧去看了姽婳霁月,那架琴一直矗立在圣湖边上,哪怕风吹日晒都完好无损。
“姽婳霁月,还有这把棠箫。”
摊开手,玉色的箫器,是阿婧曾经的武器,只不过当初被什澈没收,再也没有还给她罢了。失去了武功,她也就在已没有碰过这一类的东西。
或许她觉得自己不在需要。
但是拜月教却需要!
“你什么意思?”
“小媚,我们也没有办法,星轨之力你应该知道,血月之劫我们没有办法,只有你......只有你能成为月神,只有你能抵抗
血月之劫,这是你的使命。”
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不能逃脱月神这个宿命的,所以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可我现在武功尽失,我根本就.......”
“在拜月教,拥有术法,高于一切——”
武林绝学根本就不能跟术法之力抗衡,苗疆术法,自然是神秘诡谲的地方。“我会为你与姽婳星蕴联和,从此之后,姽婳便就任你操控,九天玄心妙法才能在你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阿婧低下头,望着凫晨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依赖,忽然间觉得有一根针直刺到内心最深处,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无力席卷而来,简直要把她击溃——在她明白过来之前,一滴泪水已然从眼角滑落,瞬间凝结成冰。
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
那么多年来,她一直是平静而又安宁的,从未动摇过片刻。
然而……为什么在这一刻,心里会有深刻而隐秘的痛?
她……是在后悔吗?
“好!”
她自是知道,自己是永远逃不出归宿,属于她的使命是永远都不可能强加在别人身上的。
不论是姽婳霁月也好,棠箫也罢,哪怕是冰弦,她都会重新执掌!
听到她这样的话,白衣祭司却是有些意外,然后笑了起来,看着阿靖,“小媚,你——”
话没有说完,忽然间迦若的脸色就是一变,手指用力压住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吞噬着那里一般,忍不住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虽然一直流露出不喜,然而看到他这样,阿婧还是忍不住脱口问,眼眸中陡然流露出焦急,但是她已经是个失去武功的人,力气不大,只好眼睁睁看着凫晨脸上痛苦的神色越来越深。
“不对劲……忽然间,反噬力量转移不出去……”手指有些颤抖,捏了决,勉力抵抗着那种噬心的痛苦,凫晨的声音都断断续续,“方才那些、那些被灭的怨灵,死前瞬间的怨毒……全部转移不出去……积在心里……得快些回去。朱儿,朱儿!”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白衣祭司呼唤附近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雪白幻兽。然而不等幻兽闻声赶来伏下身,他眼前陡然便是一黑。
“哥哥!哥哥!”耳边最后听到阿婧这样焦急地呼唤,意识渐渐模糊的他、陡然脸上有一种苦笑的神色。
“来人,快来人啊!”她忽然无助的叫喊着,因为祭司的吩咐,没有人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却没有什么办法。
第一个出现的,是冥迦。
他跟阿婧仿佛有着感应,不知道是当初青珀解封的原因还是怎的,只要阿婧有了什么危机,他总能意识到。
看着白衣教徒门慢慢将凫晨托起,带回宫中,阿婧悬起的心忽的放下了一点,但却又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望去。
身后是冰凌的圣湖——
只见那些怨灵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往阿婧的方向涌动,水泡薄膜里面那一张张脸、僵硬而诡异,露出森森白牙,龇牙咧嘴。
阿靖在那些气泡里浮近水面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了透明水泡里面、封闭着一张张死白死白的脸!
蓦的转身,她被吓到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朝着圣湖看去?
圣湖底下究竟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跟着那些教徒回了青龙宫,教主也已经在此等候了,宫内人循环往复根本就没有阿婧插手的地方,看着巧儿为凫晨施针,她那颗心也就放下了许多。
看着巧儿和凫晨,阿婧不免又想到了沈绛。
这沈绛曾经的师妹,沈绛的初恋,又何曾想得到现在竟会是拜月教的教主,而现在她却已经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往日,才能这样深切入骨的烙在人的记忆里?
因为着先前的咒术,加上巧儿跟他闹脾气的那段时间,反噬没有转移,逆风没有化解,让他伤了身体。加上刚刚为阿婧和姽婳的星蕴交合,不惜在圣湖边上吸引阴寒之气,到让他伤了心脉,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但是何时苏醒,却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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