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久别不成悲（1/2）

雪瑶遇到萧林的时候只有六岁，那个时候，现在的樾帝杀死了还是前朝太子的父亲。她因为年小被父亲塞进皇城的狗洞里偷偷地跑了出去。

京城地街头上，雪瑶一身锦衣缩在角落里，与这世界显得格格不入。腰间配着刀的卫兵从街上走过，雪瑶害怕，缩到一个角落，小小地的又饿又怕身体不住地发抖。

萧林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雪瑶的，彼时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穿得破破烂烂，很是清瘦。少年的脸上纯粹又美好，手里托着一个窝窝头递到雪瑶的面前。“吃吧“他说。

雪瑶从手肘中露出一双沾着泪水眼睛看他，少年笑了笑，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伸手去拿那个窝头，已经凉透了，比起宫里的食物连狗食都不如，但雪瑶啃得很香，大口大口将它都吞进肚子里。

“你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你的父母呢？“萧林蹲在雪瑶面前，看她吃得认真，随口问道。

雪瑶吃窝头的动作缓了下去，方才才干了的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只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哽咽着说“我父母死了。“手中的窝头也吃不下了。

萧林也本不过十岁的孩子，见了雪瑶哭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别哭啊。”他嘴上说着，伸手想摸一摸小猫一般蜷成一团的雪瑶，又收了回去。

看她越哭越大声，他烦躁不已，站起身来，他很高，比一般的十岁小孩要高上一些，身上衣服却很小，这一站起来，手和脚都露出来一截。他来回走动，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以后你跟着我好吧？你父母没了，我保护你。”他停下来，站在雪瑶身前，就这么许下了承诺。

我保护你，那个时候的雪瑶不知道就是这么情急之下的一句诺言，原来真真切切他在用一辈子去做。

彼时的她只觉得安心，她站起身走到萧林面前，脆生脆生地问了一句“那你叫什么？”

萧林看雪瑶不哭了，也笑了，他的眼睛很好看，后来雪瑶也再没见过这般亮的眼睛，像把星空都收进了眼里。“我叫萧林，从此以后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他说。

“萧林哥哥。”雪瑶唤道，“还有多的这个吗？”她伸开又小又肥的掌心里面她啃了还剩一小半的窝头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上面还沾着她方才落下的眼泪和脏兮兮的指印。

萧林无奈一笑，却只说“只怕往后你只能吃这脏了的窝头了。”

关于萧林的身世，雪瑶一直都不清楚，只听他偶尔说上两句，听说他家原本也就只是个农耕人家，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又后来西南大旱，所有人都在啃树皮吃小孩，他父亲却把唯一的口粮留给了萧林，自己上吊死了。萧林一路上跟着逃荒的队伍，几次差点被人捉了煮来吃了，好在他机警，又躲又骗竟然一路安然来了京城。

京城是繁茂之地，再也不会有人饿得想要吃他，萧林会说话，长得也好看，当了讨饭的

叫花子学不了几天，也能将莲花落背得顺畅，很有些人愿意赏他两口吃的。

直到遇到了雪瑶，其实萧林很不愿离开京城，因为这里人钱多，是讨饭的好地方。但是一直士兵在搜寻雪瑶，不得已两个人出了京城，到南京、扬州一路挑选些富庶地，知道京城巡查渐渐松懈了，两人又兜兜转转转了回来。

萧林是真的很聪明，这一路上不乏有侍卫怀疑他们，可他总是能化险为夷。

再回到京城后，雪瑶经常看着皇城发呆，她说是这里面得人杀了她的父亲，她说若是有朝一日有机会，她要让那里面的人尝尝比死还难受的滋味。

直到了那一天，萧林忽然在一个下大雪的晚上失踪了，后来雪瑶才知道他进了宫了，凭他的机敏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雪瑶一点儿也不惊讶。

就在同一日，毒澜宗进京，一眼便就相中了雪瑶。

本是各自有了际遇，当再不会有交集了，可当萧林得势的时候他找到了雪瑶，他笑着对雪瑶说，他终于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可雪瑶要的不是这个，她让萧林安排她进宫，她说过，若有机会，她要让皇城里的那个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萧林不愿意，雪瑶一直记得那个时候他说的话“你要报仇我帮你便好了，何苦把自己陷进去？”她曾觉得自己何其不幸，小小年纪便遭遇了家破人亡，可她何其幸运，能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待她。

若是重回一次，雪瑶不会再选择进宫了，可她那个时候太贪心了，她贪心地想要看一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忏悔的模样。

雪瑶后悔了，当时情急之下，她答应萧林，等他们成功了便什么都不要，只要找一个地方隐居，再不问世事，就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她现在真这么想了，从后山回来后，那些过去的事缠绕在她的脑中，她躺在床上也不知是回忆还是做梦。再睁开眼时，枕上都是濡湿的泪水。

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雪瑶脑袋昏昏沉沉的，站起来去开窗子，昨夜一夜好像很短，又好像长到把她的一生都过了。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太监高全看她推窗，从外面几步快走迎了上来，手上提着一盒东西。高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曾记挂雪瑶在樾帝面前替他解过几次围，总念着她的好处，雪瑶进了槛外寺，高全也来看过她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