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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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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2016年七月九日,下午三点零五分。她们刚结束路考,一车人坐着驾校的面包车从市里返回,途径县城起锚广场时收到了父亲的电话。

小松,你考完试了么?

车厢里的人,考过的、没考过的仍然在热烈地谈论着各自的考试经历:

——哎呀,真是流年不利啊,考试前忘了高烧香。那么多人考试,怎么就偏偏叫我遇到“张不过”了呢?

——我比你还倒霉啊,我都第三次考了,又挂了!我当时一看这教练挺慈眉善目的,心里还闷喜,想这回过肯定稳把的了。哪能想到他就是传说中的“董必死”,真是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啊!

……

她和车里其他人一起笑,心中带着喜悦、期待和忐忑回复父亲的短信消息:考完了,我过了,老爸。喜悦自然是因为考试考过了,期待着为了爷爷的身体而连日忧心的父亲能因为这个消息而暂得开怀,忐忑么,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三样心情随着等待父亲回复的时间的增加此消彼长。没用多久,她心里只剩下忐忑了,脑子里不断猜测着父亲长时间不回复短信的原因。不应该呀!她第一次路考就过了,而且是在坚持没交500块包过费的情况下一次性考过,父亲肯定很高兴并为她感到自豪。会不会临时有事?她脑子转了一圈,想不到什么样的事能让父亲推迟回复。兴许有人找他呢。她一边这样想着,心里却没由来地慌了起来。于是将俯身将脸埋在怀里抱着的书包上,打算闭目休息一会儿。早上四点多钟就被教练叫起来练车,她的确没睡好。没睡好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刚眯了眼睛,手机“叮”地一声响了。她连忙翻来看,是父亲,短短的一行字叫她呼吸为止一滞:你先莫慌,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能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呢?母亲打农药中暑了?或者中毒了?奶**疼病又犯了?弟弟怎么了?她毫无章法地胡乱猜测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愿去想最可能的那种可能。她假装无事,在心里骂自己就知道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又响,胸膛里猛地一跳,她立刻慌手慌脚地将手机塞到背包最里面的夹层,又将包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她不想看父亲的短信,不想看手机,什么都不想看、不想听。在短信铃音响起的那一刻她似乎的血肉和理智似乎一下子被冻住了,僵化了。她握紧拳头,将脸埋进书包里,咬紧嘴唇,感到心在胸腔里不断收紧、硬化,嗓子不断收紧、硬化,身子也在不断收紧、硬化……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收紧、逃避、颤抖、僵化。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她无声地唤着。泪如泉涌,肝肠寸断。

车厢里其他人谈笑声聒噪而遥远,有人在她耳边叫她名字。她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听到身边的女学员和教练的对话:

“教练,杨青松睡着了。”

“等她醒了你跟她说声,她水杯子落驾校里了,让她一会走的时候莫忘了过来拿。”

她在书包上稍微转了脸,露出一只眼盯着窗外看。树影飞快向后退去,她们坐在车里飞快向前。油绿的花生地晒在太阳底下,浅蓝天空飘着大朵白云。大地与天空交接的地方出现一座豁口小山。小山在云堆下面,小村就在小山西边。哀伤的情绪刹那袭来。她惊恐地看着那座小山一点点变近、变大,喉咙里越来越涨、越来越紧。快到了,不能再哭!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告诫自己,却感到书包上温热地洇湿了一片,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凉意浸入皮肤里。她眼睁睁地看着豁口小山越来越近。他们的车从山前的水泥公路上驶过。她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小村。她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面包车载着他们回到驾校,那时候她已擦汗泪水,脸也扬起来了,透过茶色的车窗看到了神色凝重的父亲,扶着一辆电动车等在驾校门口。父亲通过车窗开启的缝隙也看见了她,对她招了招手。这一刻她知道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紧紧地握着水杯,听教练说完科四考试安排,和一起学车的小伙伴道了别,埋头磨磨蹭蹭地走到驾校门口,听到了父亲嘶哑的声音:“上车吧,走家!”她默默地坐到电瓶车后座上,仰着脸不让眼泪涌出来。蓝天白云夹在杨树冠簇拥而成的绿色河岸间缓缓流淌,不远处传来清晰的哀乐声。她不忍分辨,然而那声音准确无误是传自她的小村。她再也无法压抑满心悲伤,伏在父亲背上嘤嘤地哭出声。

她刚跨进爷爷家大门就看到放在堂屋中央的冰棺了,下意识地扭头就往门外走,被跟进来的父亲抚着后背向前推。她木然地被父亲推着,心里想:这个时候不应该立刻哭着扑过去么?她这样想,腿却越走越没有章法,几乎变成了两根不会弯曲的木头。她就这样被父亲推进堂屋,叔叔伯伯姑姑们都向她打招呼,她什么也听不清,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似的微笑回应。

“去看看你爷爷吧。”父亲说。

她像得了指令的机器人,面色冷静地一步步走过去,在离冰棺还有两步远的地方隔着玻璃看到了静静地躺在里面的老人:他阖着双目,嘴巴微张,能看到口腔最里面不久前才镶的银色假牙;可是,往昔的红润光泽从他脸上消失了,他面如金纸,他面如金纸!那是他的老爷爷啊!他的老爷爷如今躺在里面,面如金纸,再不会看她一眼、再不会叫她一声!霎时间,所有的情绪都回来了、爆发了、泛滥了,她呻吟着,像条疯狗似的扑到冰棺上,声嘶力竭地呼唤“老爷爷”、“老爷爷”。泪水模糊了双眼,让她无法看清她的老爷爷,她恨恨地在脸上胡乱抹,心里一遍遍质问、自责、懊悔。父亲说老爷爷是昨天中午一点钟左右去世的,那个时候她正在百里之外的大马路上练车,一点感觉也没有!哪怕她有一点感觉,一点点,也能给家里打个电话!也能早点赶回来!老爷爷,你为何不给孙女一点感应呢?不是好多人都说人去世前会到最放心不下的人的梦里告别么?为什么您不来?要是那天下午我就守在您身边,您还舍得走么?您看到孙女这样伤心还忍心走么?一定不会的吧,老爷爷!您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父亲和小二叔叔上前劝她,说按照风俗现在还不能哭太狠。这是什么风俗呀,亲人去世了都不能尽情哭!她嘴里不满地控诉着,身体仍然固执地覆在冰棺上。

“你奶奶还看着你呢,你这么哭她又得受不了了。”

奶奶。奶奶。她扭头,一眼看到了歪在小姑姑怀里看她抹眼泪的老人,她形容憔悴,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一头白发此刻蓬松凌乱。她趴在爷爷的冰棺上狠狠哭了两下,紧紧地拢着喉咙收了声,歪歪扭扭地走去奶奶身边,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感到奶奶的手落在自己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她听到奶奶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对她说:“俺孙女子哎,莫哭了哈,莫哭了哈,你哭得我也心疼了。”她听到大姑姑哽咽着说话的声音:“小松啊,莫哭了,你爷爷去的时候一点罪也没受。你爷爷吃完晌饭,我就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说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吃大肥肉。我说想吃那就做呗。‘那我回去买肉,晚上做给你吃。’我就这样说的,俺大大可高兴了,很快就睡着了。我看他睡着了就走了,谁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大大了。”“你奶奶坐他旁边啊,看他头歪一边,脸上落了一个苍蝇。苍蝇率率爬,他也没点反应。你奶奶起身打苍蝇,在你爷爷脸上一摸,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一点罪也没受。好孩子,现在还不能哭太狠,不然你爷爷走得不安心。”

她听得心如刀绞。往常那个时候应该是她陪在爷爷身边说话的时间呀!爷爷会用他那双小而圆的眼睛慈祥地注视着她,安静地听她讲这样那样的事,在她讲到有趣的事情时会捋着花白的寿星胡开怀大笑,直笑得干瘦的脸颊上攒聚出两只饱满放光的红脸蛋。最后一次去看他是去市区考试的前一天傍晚,她吃过晚饭,带着小土狗小白去他家;老爷爷知道她要去考试了,就叮嘱她好好考,说他也得好好活,等以后她买了车好拉他去看景。老爷爷,你不是说要活到一百岁么?不是说要让我开车带您去看景么?你怎么就走了呢?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呢?您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她看着冰棺里的老爷爷,心底一声声质问,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外头走来一个六十多岁的方脸男人——她后来知道那人是“撩撩”(苏北方言,指专门负责统筹葬礼流程的人),专门负责统筹葬礼各项活动,是村子里最懂传统丧葬礼仪的人——站在门口,对跪在首位的二伯父说:“哭丧的人来了,叫俺表弟表妹什么的都在冰棺两边跪好了,男的跪外面,女的跪里边。俺姑年龄太大了就不用跪了。这会子叫女的开始哭行了,男的莫哭太狠了。”

父亲走过来小声叮嘱她:“一会儿照顾好你三个姑姑。”又跟她身边的小姑姑道:“俺三妹妹你身子弱,一会儿也莫哭太狠了。和小松一起多看着俺大姐俺二姐。尤其俺大姐,一哭就会背过气。”父亲的面容憔悴而镇定,她心生羞愧,意识到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让别人为自己担心。她盯着爷爷的冰棺,视野里影影绰绰的,她不再哭出声音了。做人真辛苦啊,想哭的时候却不能哭。她想。

等她们在冰棺前排好位置,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跨进门来,在冰棺前站定,双手并在一起紧紧地捂着脸,连号三声“俺表叔啊”,和迎出去的奶奶握手,红着眼睛大声道:“俺表婶子摸太伤心了哈,注意身体。我听说俺表叔是在睡觉的时候走的,俺表叔有福啊。”哭丧的人鱼贯而入,在爷爷的棺材前或跪或站,都是双手捧脸连嚎三声,口中唤着各自对爷爷的称呼。他们撤下双手,脸上全都涕泪交加,就好像爷爷的死讯是一条悲伤的河流,他们现在来到了河的源头,俯身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

哭丧仪式结束之后,天色已经擦黑,堂屋正中吊着的电灯泡不知被谁拉亮了,老式的梨形灯泡装着一小撮“m”型的白亮钨丝,正悬在冰棺上方,将橘黄色的光温柔地洒在冰棺上、洒在冰棺中躺着的老爷爷的脸上、也洒在每个人脸上——就像一面面意象鲜明的旗帜,写满是肃穆忧伤。奶奶走去冰棺前往长明灯里添了灯油,又将灯芯挑高一些,焰火一跳、越发明亮。她从几个姑姑有关家乡丧葬风俗的闲聊中得知这盏长明灯是昨天晚上点起来的,要一直点到爷爷出殡那天——也就是后天,再由爷爷年龄最大的儿子二伯父(大伯父已去世六十多年了,死时只有十岁)用瓦罐装着带到坟上,任其自然燃烧、直到油尽灯灭。奶奶挑完灯芯之后就地在灯前的麦秆地上坐了,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女人们嘤嘤切切地低声交谈,男人们大都望着冰棺发呆。她的目光在房中逡巡了一圈,感觉像是陷落在一场朦胧的梦境里。不由扭头望向窗外,东墙、小梨树、香椿树、鸡栏、水井、楼梯、平房……都静默在墙外路灯投射进来的惨淡白光中,南平房楼梯口处安放的大喇叭里绵绵无绝地传出哀乐来。她不禁悲从中来,将脸埋在被胳膊圈着的膝盖上,晃晃脑袋、晃晃脑袋,希望自己赶紧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她感到一只手轻轻地落在肩头,温柔地将她拢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响起带着哭腔的叹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小姑姑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就像甘霖唤醒干渴的秧苗,立刻激活了她的泪腺。她扬起脸注视着面前这个枯瘦憔悴的女人,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在她面前哭。去年她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今年又失去老父,她才是最心碎、最需要人抚慰的那一个。她自责又心疼,喃喃唤了声“小姑”,将头靠在她肩上,眼睛望着冰棺,说起爷爷的旧事:

“那年子我和弟弟还有东边的小雷雷在南边地头上放火烧扒皮苗子(苏北乡村最常见的一种茅草,喜生于田埂地头荒山,是苏北野地里最重要的绿化植被)耍,爷爷看见了,跑过来把我们吵了一顿,说‘你们这一烧不要紧,底下得有多少小虫子被烧死?莫烧了,赶紧把火灭了。’小姑也知道,爷爷生气时眼睛那一瞪有多吓人,我们三个当时就被吓着了,赶紧把火灭了。”

“每回我放假来家,爷爷都会拿个小本子上俺家问我这个字怎么读,那个字怎么读。有时候他拿老书过来问,那些字都是繁体字,连我都不认得。还让我给他抄歌词,说字抄大点,抄成一毛钱刚个子(刚个子,苏北方言,指“硬币”)那么大。我想着他就是打一个比方,就照么着大概抄了一首给他,结果爷爷让我重新抄,还真拿了一个一毛刚个子叫我照着。”

“13年的时候老爷爷得了偏瘫,左半边脸都垮了,就带着三大爷(“伯父”在她家乡的放眼里称为“大爷”,大伯父称为“大大爷”,二伯父称为二大爷。“三大爷”就是指三伯父了。)给他买的黑呢子礼帽挡着。庄上人都夸他‘这老头越活越年轻了’。爷爷嘴歪眼斜的话也说不清楚,还不忘了跟人家道谢。小姑你没看着,爷爷那时候真是让人又心疼又高兴。心态真好。”

……

她滔滔不绝地说啊说。往事历历在目,老爷爷明明还鲜活地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怎么就趟进冰棺里了呢?她起身走近冰棺,在老爷爷脸上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母亲和小婶婶要回家做饭了,喊她一起回去。可是爷爷就在这里,她怎么舍得走呢?她不想回去,也不想说话,连连摇头。母亲叹了口气和小婶婶走了。她泪水涟涟地看了一阵,又退回到麦秆地上跪好。

不久之后,母亲过来喊屋里的女人们去她家吃饭,吃完晚饭就开始守灵。按照家乡风俗,去世的老人需要在家里停灵三天,这三天的晚上逝者的儿女们必须通宵待在灵堂里为老人守灵(其余亲属不做规定),逝者的儿子们不能吃晚饭,其他人则不受限制。丧礼期间所有前来奔丧的人的饭食都要由逝者的儿媳们负责。她家和小叔叔家距离爷爷家最近,所以饭食的事就交给她们两家负责了。女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有的去她家吃饭、有的回自己的家。大姑姑回家给她的两个小孙女做饭去了;二姑姑也有两个小孙女要照顾,但是她家住在十几里之外的镇上,不能像嫁到隔壁村的大姑姑那样说回去就回去了;小姑姑的家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黑龙江。母亲知道两个姑姑也不想离开,就和小婶婶走过来拉她二人去她家吃饭。两个姑姑不肯走,父亲道:“不去也得去。俺三妹妹你都几天没吃饭了?今晚还得守灵,明天后天还有好多事,你自己想想不吃饭能不能受得了?俺二姐你跟俺三妹妹一块去,你不去她也不去,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在一边跟着劝两个姑姑,父亲又道:“你也去,跟你两个姑一块。”她朝父亲点了点头,顺势又劝了两个姑姑,将小姑姑从地上拉起来,和母亲她们一道走了。等二姑姑和小姑姑顺利到了她家,她趁人不注意又溜了回去。

父亲:“你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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