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往下堕落的时候，是想回头还是想毁灭（2/2）

郭临立呢？当他毒瘾犯了的时候，当他名誉扫地的时候，当他坐在铁窗下流泪的时候，他是不是希望他曾经的同学们都不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如果看到熟人，他会后悔的痛苦吗？还是麻木地装作不认识？

江筱言想不清楚这些问题，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往下堕落的速度这么快？他想不明白郭临立堕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家庭？有没有想过他的父母、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孩子？郭临立在堕落的时候，是不是想着自己还可以回头？还是他一旦决定堕落的时候就做好了毁灭的准备？

她对自己说不要再想这些问题了，可是她的脑子不听自己的指挥，还是停留在郭临立的事情上。

她收拾起包，准备回家。

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了罗浩。

罗浩笑笑，说：“今天我早点回家，不加班了。怎么，要不坐我车一起走？我反正顺路可以捎你一段。”

江筱言摇摇头。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王卓尔那双忧伤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忧伤瞬间变成了冷漠，又瞬间变成了气愤。她只得甩甩头，把王卓尔那双眼睛甩掉。可是瞬间她又想起了王卓尔说她应该保持和已婚男性的距离之类的话。

她歉意地对罗浩说：“罗主任，谢谢您的好意，我还有别的事，我办完事了再回家。”

罗浩笑笑，说：“那好吧，那我先走了。”说着就自己先走了。

罗浩其实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看江筱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江筱言又叫他“罗主任”，又用敬语说“您”，这就把他们之前建立的那种朋友一样的亲近明显又拉远了，只是同事关系，只是上下级关系。

他不明白这一段时间为什么江筱言对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除了不可避免要和自己有工作上的接触沟通之外，他明显感觉到江筱言在躲着自己，在可以拉远与自己的距离。连同答应好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咨询师的事都没有了下文。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什么事，可是他又不能问，更不能用领导的威严让她给自己解释什么。

他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很想很想回头对江筱言说一句“叫我罗浩就好”，但是他的脚步却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能听见身后不远处江筱言踏得很轻的脚步声。

江筱言看着罗浩的略显孤独和苍老的背影，看着他沉重的慢慢的脚步，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看罗浩走到楼梯拐弯处了，她才迈开步子往楼梯口走。

罗浩突然回了头，冲她笑了一下，说：“我喜欢别人叫我罗浩。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罗浩的。”然后他就开始下楼梯。

江筱言愣了一下，她加快步子跟上去，走到罗浩身后的时候，她说：“罗主任，”刚喊出这三个字，她就又改了口：“哦，不，罗浩，上次给你说找心理咨询师的事，真的是很抱歉，我那位朋友最近真的很忙，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罗浩转过头笑笑，说：“没事，我不急的。反正我女儿已经走了，等你朋友有时间了再说。”

江筱言说：“好的。”

罗浩又问了一句：“你弟弟的事怎么处理下了？我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还没处理好吗？”

如果不是罗浩提醒，江筱言觉得自己都差点忘掉了弟弟江筱军的事。她不敢把江筱军的事给爸妈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忙得不得了的顾林溪说。她后来又给江筱军打电话问情况的时候，江筱军说他和郭蕊都在冷静，让姐姐不要担心他们的事，正式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办，他们都在给彼此时间。

“谢谢您还记得我弟弟的事。他和我弟媳现在都在冷静中，给他们一段时间去考虑吧。”江筱言对罗浩说。

罗浩点了点头，说：“冲动是魔鬼。离婚这件事确实应该双方好好冷静一下。以我过来人的感受来说，如果能不离，如果彼此还有爱，就互相原谅着过吧。”

哎，江筱言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郭临立事件之外的忧愁。

她挤上了晚高峰的公交车。又是一番人挤人，人踩人的躁动情景。江筱言被挤在过道的座位旁边，一只手紧紧抓住公交车的扶手栏杆，闻着车上隐隐的汗臭味，闭着眼睛，想着心事。

终于，她旁边的一个人下车了，江筱言坐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座位上，觉得自己酸痛的双腿和困疼的腰终于舒服些了。窗外的风透过开着的窗户透进来清新的空气，让坐在窗子边的江筱言感到舒服。

她往窗外看去，已经是夏天了，路两边的葱郁的树和盛开的花和谐地组成了一个美丽的世界。再加上路上穿着好看衣服的男男女女，总让人觉得这是个美好的世界。

江筱言就欣赏着人和景，突然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正在把手里的一大束玫瑰花往一个男人手里塞。一般都是男孩给女孩送花，她还没看到过女孩给男孩送花。所以她好奇地去看那个男人。

这一看不要紧，江筱言差点喊出声来。虽然男人是侧着身的，只能看到侧脸，江筱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男人是顾林溪。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她想确认她是不是看花眼了。可是她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顾林溪正在和那个年轻女孩说着什么，两个人还在来回推着玫瑰花。江筱言正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平行地驶上来，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那两个人了。她坐的公交车和挡住视线的公交车都停下来了，又堵车了。

江筱言不甘心地想透过公交车搜索顾林溪的身影，却只能看到对面平行停着的公交车上一车黑压压的人。

她拿起手机给顾林溪拨电话，竟然无人接听。她挂掉电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车门口，她准备等公交到站了就下车去找顾林溪。

车就堵在那儿一动不动。江筱言的心里如火在烧。车上的人都开始咒骂这该死的交通了。

在乘客们你一声我一语的咒骂声中，江筱言反倒冷静下来了。她想，无论如何她不应该现在就冲过去质问顾林溪是怎么回事，她应该等回到家了在问顾林溪，看他说什么。

电话响起来，是顾林溪打的。

她不接。

电话又响起来。连响了两遍之后，她腾出手来接电话。

顾林溪说：“筱言，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手机在车上，我刚和人说了点事，才看见。”

“手机老落在车上，不误事吗？”江筱言问。

“没有，就是下车和人说了几句话，电话在车上，因为下午见客户调的是静音，在车外面说话没听见。”

“好吧，不误事就行。”江筱言语气淡淡地说。

“筱言，你现在到哪了？我刚和客户谈完，我今天回家做饭，想吃什么？”顾林溪问。

“随便做点吧。我还在路上，堵车呢。挂了。”江筱言说着就挂了电话。她感觉自己再说话就会说出一些质问和难听的话了。

江筱言回到家的时候，顾林溪刚刚做好晚饭。他做的是鸡蛋面，还有一个凉拌西蓝花的菜。

顾林溪一看到江筱言进门就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饭刚刚做好，还没出锅呢。你随便做了点，是你爱吃的鸡蛋面。老婆，你快洗手准备吃饭。”

江筱言一言不吭进了洗手间，洗了手。洗手的时候，还照了照镜子，想看看自己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仔细看了看，从自己这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又看到了自己皱眉时的那几条蚯蚓半恶心的眉间纹。透过眉间纹，她仿佛又看到了刚才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个给顾林溪送玫瑰花的短发女孩那张年轻的脸。

顾林溪在外面叫开了：“老婆，怎么还不出来？快点，吃饭了。”

江筱言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用手摸自己眉间的皱纹。

顾林溪推开卫生间的门，探进头来，问：“筱言，吃饭了，你磨叽什么呢？我都喊了你好几遍。”

江筱言把手放在眉间纹上，说：“我正在研究这几条皱纹。”

“咳，哪有什么好研究的？”顾林溪笑道，“年龄在那儿放着呢，老了，没有皱纹才奇怪呢。”

江筱言讨厌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林溪。

顾林溪立马闭了嘴，然后又说：“快吃饭了，今天是面条，不然一会儿面就烂在汤里成一家子了。”说完把头收了回去。

江筱言又洗了洗手，然后走出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