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关于生与死的两次思考(2/2)
在顾林溪看来,江筱言所谓的顾雅文有主见,不过是这个孩子很强的叛逆和虚荣心而已。
每当他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好好学习时,她就会说:“三叔,你也是大学老师,怎么说话老是和我爸一个腔调。除了学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这个时候,顾林溪就哑口无言了。
江筱言一路上就不断在想:自杀,多么可怕的字眼,只有一个极度绝望和极度自私的人才会去触碰的字眼,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呢?究竟是什么事使得那个爱笑的顾雅文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呢?
她的思绪乱得没有任何合理性的逻辑,直到出租车司机说“到了”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付了钱,匆匆下车。
她在派出所见到的就是顾林溪和顾雅文叔侄僵持的尴尬情景。
她走过去,走到顾雅文的面前,什么都没有问,就轻轻抱住了这个满面泪痕的小姑娘,她紧紧抱着顾雅文,手在顾雅文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嘴凑到她的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雅文,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句话使顾雅文的身体抽搐起来,她抱着江筱言,大声哭了。
从派出所离开的时候,一位面目慈善的女民警对顾林溪说:“最好给这个孩子找个心理医生做做心理辅导吧。这种情况,我们见过的也不少呢,一些年轻人,遇到一些问题或者挫折想不开的时候,心理疏导很关键。”
顾林溪谢过了这个好心的人民警察,就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江筱言和顾雅文。
回到家,江筱言就先让顾雅文在顾蒙蒙的床上睡下来。她问:“要我陪你吗?”
顾雅文摇摇头。
江筱言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多想。”关上门就轻轻退了出来。
顾林溪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烟雾下的脸看起来忧郁悲伤。顾林溪平时并不抽烟,家里的烟都是备给客人的,他抽烟的时候往往就是他最烦闷的时候。
江筱言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先别急着追问原因了,先让她自己平静平静。”
顾林溪猛吸了一口烟,呛得他咳嗽起来。
咳嗽完,他说:“筱言,我现在心里又烦又怕,后怕极了。你说,幸亏今天遇上好心人了,不然……不然……我都不敢想啊。我怎么给我哥交代?怎么给所有人交代?”
“知道我内心现在什么感受吗?”江筱言环手从后背抱了抱丈夫,说:“我最大的感受不是后怕,是感恩啊。只要人没事就好。现在除了要知道雅文为什么事寻死觅活,更重要的是要疏解她的情绪,解开她的心结。”
顾林溪知道妻子这话是对的,也是切中要害的。他又想起了女民警的建议,他把女民警的建议给江筱言说了。
江筱言想了一阵,说:“那要不找找你那位朋友,谭月?”
顾林溪抬头看妻子,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他知道江筱言是认识谭月的,除了上研究生的时候他介绍她们认识之外,就是谭月从国外回来到了c大学教学她也是知道的。
半年前,他们两口子在逛街的时候还碰上过谭月呢。
等走出那条街的时候,江筱言还问他,谭月是不是还没有结婚。他说好像没有,他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谭月了,不太清楚。
当时,江筱言半开玩笑地说:“这位谭美女,是不是还对你有旧情啊?这么大年龄了,还不结婚。”
这句玩笑话在顾林溪看来可没有开玩笑那么简单,他立马小心翼翼地说:“你瞎说什么呢?再说,我和她又没有什么……”
江筱言笑了,仍然是调皮的语调:“哟,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就那么顺口一说。你可别告诉我,这位谭大美女对你没有好感啊。女人看女人,一看一个准,你读研那会儿,我去看你,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他对你别有用心呢。这话我给你说过,不过好在,我的这个男人嘛,不是个花心的男人,我对我自己也有信心,我也就不用担心有人惦记我的男人啦。”
顾林溪无奈地笑笑,说:“唉,你呀,看你说这些话,顶多也就是十八岁的女生,根本没长大。”
江筱言抿了抿嘴,故意做出一个小女生的呆萌样子,说:“那你就把我当做比蒙蒙大一点点的小女孩哄着吧。”
对顾林溪而言,虽然他确实和谭月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但是心里总归是觉得亏欠她,这种亏欠和对简小宁的那种亏欠还不一样。
虽然他自始至终也是忠于江筱言的,但是每当一提到谭月的时候,他又对江筱言也会产生一些说不清楚的歉意。所以,他一般很少在江筱言面前提起谭月。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他和谭月的交往其实并不多。
所以,当江筱言提出找谭月给顾雅文做心理疏导时,他心里非常意外。
江筱言看着他那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别一副紧张的神情。我可不旧事重提,又说你们怎么怎么了。再说了,现在咱们都什么年纪了,早过了那些捕风捉影乱思想的幼稚时期了。我只是实事求是,你看雅文这个样子,不把她心里的心结打开,你不害怕啊?雅文在c大学上学,而那位谭月又在c大学教学,如果她能帮忙的话,对于了解雅文的真实情况和心理疏导都比较方便和有利。”
顾林溪无话可说,他只是觉得温暖和感动。
江筱言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她的善良和善解人意,她比自己更疼爱雅文,这本身就很难得。在雅文出了自杀事件之后,她的冷静和行为又显示出了一个女人强大的母性,他自愧不如。
他于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这合适吗?再说,也不知道人家谭月愿不愿意,有没有时间。”
江筱言打断了他:“没什么不合适的,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就看你了,你就先打个电话或者约人家问一问,如果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顾林溪沉思着,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谭月肯定会帮忙的。
可是,他怎么开口呢?上次为简小宁的事,他就找过她,这才没几天,又要为自己侄女顾雅文的事再去找她,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他正在想着,江筱言又说话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要不要给你哥嫂打电话?这么大的事情,给他们说,还是不说?怎么说?还有,你爸妈那边是一定得先保密,不然,这小的问题还没解决,老的再一着急,麻烦越多。”
这是比较棘手的问题。
顾林溪烦躁的因素里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告诉哥哥嫂子,他真的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毕竟,他只是顾雅文的三叔,而不是父亲。而且,顾雅文接下来会怎么做,他心里没谱,也很害怕,如果她还要一心求死呢?
他都不敢想,一想就背上冒汗。但是告诉大哥大嫂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他们担心害怕外,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说不上他们还会责备雅文,还会让事情更混乱。
顾林溪没有想好,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大哥和大嫂说,我没想好。”
江筱言反倒像是已经想好了一样,冷静地说:“那就先不说。先等雅文冷静下来,等她把事情原委给我们说了再做进一步打算吧。”
“可是,你看她的态度,怎么问都不说。我……我现在心里着了火一样急啊。”
“一个字:等。在这么被动的情形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越逼她,她越不配合,而且情绪会越糟。等吧。等她自己在心里做完了斗争,事情就好办多了。”
顾林溪很感激自己的妻子,江筱言就是这样,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在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她表现得比自己镇定多了。江筱言就是这样,她会在生自己气的时候毫不讲道理,但是当遇到麻烦和实际问题时,她永远能给自己勇气和鼓励。
三天过去了,顾林溪有种焦头烂额的焦虑。
顾雅文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每天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闷在房间睡觉,什么话都不说。
有时候,顾林溪真的是忍不住想和这个孩子谈一谈,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这也难怪,他从上初中开始就离家住宿,很少回家,他与大哥和二哥之间的交流变得原来越少。虽然顾雅文后来到了金城上大学,但是她对他这个三叔多的是敬畏,少的是沟通交流。
作为长辈,他也曾经试着主动去和侄女谈话,但是他又发现自己不懂这个孩子,甚至看不惯这个孩子的有些观念。他们是两代人,他们之间共通的东西太少太少,不同的东西却太多太多。
他开始更加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
经过女儿生病和侄女自杀未遂两次与死神近距离的接触,他觉得他对生与死,对人生,对责任,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感触。
他的这些想法在和江筱言交流的时候得到了深刻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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