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四）（1/2）

八廓街是拉萨的中心，街上随处可见三步一叩首的信徒，他们风尘仆仆从远方赶来。从他们褴褛的衣衫上，人们不难想象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他们是一群有着大毅力的行者。一路跪拜而来，信徒们往往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翻越高山，跋涉水岸，这是用双脚丈量土地的苦行，可是他们从踏上旅程的第一步起，就注定了成功。至少对于已经到达八廓街的信徒们而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从八廓街往上看，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漂浮的经幡以及切割天空的屋瓴。耳边是不同性别，不同肤色，不同嗓音的人发出“唵嘛呢叭咪吽”，以及那种厚重的摩擦声——那是转经筒的声音。在藏民们看来，转经筒转过一圈就等于经文念过一遍，他们习惯在转经的时候，念着六字箴言。仔细看的时候，藏族喇嘛的袈裟与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但是脸上慈善的微笑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吴楚与李风英因为昨日夜里睡得太晚，打了个电话跟李小雷说让他自己去吃早饭，躺下又睡着了，李小雷吃过早饭，就在路上闲逛。一路上各种衣着打扮的人都有。西藏的天亮得晚，早上七八点钟天才刚亮，所以李小雷说是吃过早饭，实际上已经是十二点多，这个点，那些赶着晨拍的人们已经扛着大包小包的单反器材往回走，有几个愁眉苦脸地咒骂那些先前从他们镜头前面走过的人，有几个吆喝着说是下午一起去酒吧喝酒。

李小雷闲着没事，也觉得这些天单是喝青稞酒，有些寡淡了，找了一处人气正盛的酒吧，然后一个人坐到角落里，就着熟肉和薯条，喝啤酒。李小雷的位置刚好靠着窗，他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这种感觉与在英国时靠着窗边吃下午茶又不尽相同。在英国的时候，街是英伦风的石板街，人是穿着衬衫西装裙子的男男女女，再闲散一些是穿着运动装跑步的人们。可是在拉萨，这里是有着宗教色彩的黄与红的结合。路上有扛着单反穿着polo装的摄影爱好者，也有吃着馍馍，一步一个脚印的行者，有拿着啤酒站在街边聊天的旅客，也有提着可乐兴奋跑动的小女孩。两处的天都是一般的澄蓝，但伦敦的太阳是那样的渺远，而拉萨，似乎触手可及。他在伦敦感受到的是浪漫，在拉萨感受到的是真实。

若单就眼前的景色问李小雷更喜欢哪一个，李小雷比较不出。但是若问李小雷对于两地的情感，伦敦是异国他乡，而拉萨则是皈依之处。

李小雷思绪拢回，发现对面座位上坐了一个喇嘛模样的男子，只是他少了一些庄严，多了一些市侩之感。

“朋友，讨口酒喝呗？”喇嘛的普通话明显没有华叔的好，说起话来怪生涩的。

李小雷立马就愣住了，要是放在内地，他指不定要说上什么“大花和尚坏得很”这类的话，可是在布达拉宫脚底下，他也是不知道怎样才好。

谁知那个喇嘛见李小雷没反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哦，是外国人，so，hey，朋友，couldyousharemesomebeer？”

李小雷心里大呼妖孽，什么时候英语都这么流行了？

他犹豫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分给你酒呢。”

“哦，是中国人呐。害得我憋了半天英文，你怪损的。”那喇嘛盘算了一下，说，“这样吧，你整我也整了，作为回礼，你请我喝瓶啤酒吧。”

李小雷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但是一瓶啤酒毕竟没有多少钱，他就多点了一份。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小雷一头雾水。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分明是你找我，哪里是我找你？”喇嘛拉开啤酒罐。

“那我为什么要找你呢？”

喇嘛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李小雷：“因为你想成佛啊。”

“我为什么要成佛呢？”

“因为你与佛有缘。”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能成佛呢？”

“《法华经》讲，皆可成佛。”

“那我怎样才能成佛呢？”

喇嘛嘿嘿一笑：“你成不了佛。你不要问为什么，因为你看不破。你也不要接着问为什么看不破，阿难尊者当初尚看不破，你又如何看破。至于最后嘛，你也不要问看不破什么，我告诉你，你看不破的，只有一个贪字，不过这个贪却是与情相关。再多的，我是不能说了，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小雷想了一下：“你还要再来一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