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2）

记忆再次停留在餐馆内胡子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香野子不禁怀疑她当时是否听错了，甚至怀疑起那句话的真实性。然而此刻的她冷静而理性，她知道这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的事实。她突然感慨万分，如果当时愿意主动深入，给予耐心和时间，她和宋云之间是否会多一些谅解和珍惜，而不至于弄得两败俱伤，最终形同陌路。

彷如抓住记忆的藤蔓一步步逆行而上，香野子试图追溯根源，重头理清对宋云的记忆，为那些得以解释和无法解释的事情寻求新的方向和结果。突然间，熟悉的宋云变成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男子出现在香野子的记忆里，强硬地占据了她一年的时间。她与这个陌生的躯体吃饭睡觉，做爱交谈，争执沉默，而那个认识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记忆里的温度，色彩，味道，声音开始摇摇欲坠，有过的感动，悲伤，愤怒，冷淡竟变得如此不真实且不可靠。仿佛和凭空捏造的人发生了一段自编自导的感情。莫大的悲凉油然而生，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侵蚀香野子的心。

三三的模样像是一种隐喻又闯进了香野子的记忆里。她想到曾经和三三的关系，三三对她的疏离冷淡就像她与宋云后来的相处模式。不同的是，在和三三的感情里，三三成了过往的她，她成了记忆里的宋云。

回程的路上，冷暖斜躺在后座逐渐睡去。她做了个奇怪却清晰的梦，梦里的时间似是过了许久，像白软的面团被上下抛甩而无限地拉长变细。醒来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车内无人交谈。发动机的低沉轰鸣和细声播放的音乐使车内氛围愈加安静，好像黄昏进入静谧的森林。毛毛细雨向车窗飘来。香野子心里感慨道，如果你像窗外的毛毛细雨，无论出于主动意愿，还是随风被动地向我扑来，都很美好。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再把心思放到让自己心力交瘁又无能为力的爱情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思绪重新被拉扯到刚刚的梦境，仿佛潜意识在刻意让她关注和深入，试图预示她什么似的。

你说，如果那时我了解宋云的从前，我会不会原谅他后来对我做的事情，和他继续走下去。

我觉得不会。方俞说，你有你的底线，他做了逾越你底线的事情，便是走向不可挽救的地步。且不说能不能继续下去，就算你选择原谅他，并不代表他做的事情是被允许和接受的。要明白，原谅不等于允许再次接受伤害。何况他不是第一次了吧。

嗯。香野子承认道。

所以，周而复始到最后，你无法原谅的往往不是他，而是自己。方俞说，不要太善良，善良到尽头便成了姑息。方俞停顿了会问道，你现在还没放下宋云吗。

也不是。香野子答道，今晚不是在咖啡馆碰见一个朋友嘛，其实是宋云的朋友。他跟我提了些宋云的旧事，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那种感觉就像你盯着一个字，盯久你便发觉它变得很陌生，不再是你认识的字了。

但它还是那个字。方俞说道，宋云还是那个宋云。

哈哈。是没错。香野子顿了顿说，只是我又想起刚做的那个很奇怪的梦，心里随之就萌生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