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哭干的眼泪又是汩汩的流下来，一点也不值钱（2/2）

然而，遗憾还是有的。

亲人围塌，许父坐在床沿上握着许母的手，双目相对含着眼泪，嘴巴抿紧，两腮微鼓下垂。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悲恸，长冉微微颤动暴露出底下的脸皮微微抽动。许母病重之后，许父就苍老了好几分，生出许多白发，背躯越发佝偻。离别之际，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握住许母的手一直不放。

许母费力地睁着眼睛，眼神黯淡空洞，此时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目光在塌前围着的人来回梭巡，从儿子女儿媳妇再到孙子孙女，一杆众人，也不知到底看不看得清他们。

大家都在默默地流泪，还不能放声大哭的时候，顽皮的小孩子在这这时候也感觉到屋子里不寻常的气氛，安安静静地被乳母抱在怀里，比往日乖巧懂事的多。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看屋子里人，觉得无趣了就缩回到乳母怀里，脸颊贴在她的颈间，似睡非睡的模样。

最后，许母一双眼睛停留在许父身上，双目短暂相视，她就缓缓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谁悲怆的先喊了一声“娘”，那所有的伤心痛苦都叫了出来，众人迎合，那一刹那放声大哭。学成学珍没有哭，照看他们的两个乳母悄悄地在他们身上轻轻一拧，吃了痛，两个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乳母才抱着他们，轻轻哄着：“乖啊乖，奶奶走了，少爷，小姐也知道伤心了，乖啊乖……不哭，不哭……”拍着他们后背，来回走动，轻轻摇晃。

到后来这哭也不知是他们因为痛而哭，还是大家哭他们也哭，已经止不住了。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悲怆，绕梁三日，余音不止。

许母去世后，许父过于伤心而病倒，嫂嫂们帮忙照顾，嘉鸿和嘉?两个大男人做事比不得女人心细，开掉发丧这事自然而然地全权交给幼灵一手操办。幼灵按照传统丧礼给许母穿上七层寿衣，嘴里放进五种宝贝，风风光光的为许母办了一场丧礼，前前后后，面面俱到，事事周全。

吊丧期间，哥哥们是孝子，始终在孝帏里跪在草篦子上面，不与人交谈，幼灵一个人里里外外忙着招待前来吊丧的亲人。到了晚上，还需要有人守灵，嘉鸿嘉?嘉和三个人轮着来。嘉和年纪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幼灵担心他守不住，第三日轮到他守灵时，自己陪着他。

入夜之后，前来的人吃了宴席便各自散去了。幼灵督率着下人丫头们在院子里收拾残席，觉得弄好的差不多了才回到灵堂。

灵堂内只有嘉和一个人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边上，屋顶中央挂下一只唯一的白炽灯，因屋脊梁高深，这光线有几分暗淡，好似隔着远距离从别家照出来的光线，皇皇地打在人身上带出些许重影来。

家和微垂着头，目光下视，光线里他侧脸上全是泪痕，听到幼灵走来的脚步声，他急忙抬起手臂用麻布衣袖直接蛮横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姐”，匆匆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这次头低的更低了，纬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一半的脸。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没出息的样子。

幼灵顺从的当做没瞧见，只是走到他身边的草篦子上跪下来，轻声说道：“你回房去睡吧，这么熬夜你会受不住。”

他猛地抬起头看幼灵，坚决的反对，“说好的叫我守灵怎能让大姐你来，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个孩子看，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再说要去休息的也该是大姐你，这几日都是你里里外外的忙进忙出，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一下。”说什么也不愿意叫幼灵替自己守灵，还反过来叫幼灵回房休息。

幼灵没办法只好用商量的口吻让他与自己上半夜下半夜分开来守，见他还不同意，便说道：“你想为母亲尽一份孝心，我也想尽一份。母亲病倒这么久，我却在她弥留之际赶来照顾，心中多数内疚不安，你就当为了我，也为了母亲，让我最后尽一点孝心吧。”嘉和这才不执拗，乖顺的同意了幼灵的提议。

屋子外头的下人女仆都已收拾好回耳房各自就寝，静悄悄的一切，风吹过，能听到门口上面高挂的两只白纸灯笼在晃动。忙的时候，仿佛是打了一剂麻醉针，那痛感隔着靴还不觉得伤心，如今静下来有时间了，尤其是一个人自处的时候，那隐约的难过浮出水面丝丝搅着心脏疼痛，越想的时候越是撕心裂肺。

以为哭干的眼泪又是汩汩的流下来，一点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