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纵使白铁金刚，可又耐得住几次刀枪（2/2）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幼灵俯身问她，黑暗里许母的面色看不大清楚，只见眉头紧蹙，嘴巴抿紧推开幼灵弯身俯在床沿上寻找床底下的东西，幼灵会意忙把在最里头的痰盂拉出来递到许母面前，捧着痰盂一下子把这一天吃的东西全呕吐了出来，汁水呛住嗓子，猛烈咳嗽了好一阵才缓和下来。

“吵醒你了。”许母缓着粗气抱歉的说道。

幼灵一面拿过床头栏杆上垂放的手帕为许母拭去嘴上的残渍，一面说道：“我也睡不着。”

幼灵扶着她躺下，许母却摆摆手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口气有些严肃的说道：“那跟我说会儿话吧。”

幼灵又弯身给她把身后的枕头叠好，好让她靠的舒服。两个人对面坐在暗影里说话。

“白日里有些话不好说，现下只有你我也就不顾忌了。反正我是个快死的人了，话说的难听只管报应在我身上，我只盼着我生的儿女——你，你们一切安好。”黑暗中许母的眼睛漆黑发亮，窗帘的影子半遮，月光只照起她一半的面容，幼灵坐在床沿静默地瞧着她，知道她接下的话多少是牵扯到自己。

“我听说淮晨的妻子日子也快到头了，你这么多年还一个人，他今后也是……离了婚也可以复婚，我想你们可以重修旧好，张家老爷和太太肯定也喜闻乐见。

这些话其实很早我就想对你说，碍于淮晨妻子还在，这些话不能说出口，不然被人误会，以为我在诅咒她快点死。要是被有心人传的更难听恐会累及你，说你单身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她死也说不定。

人的话好比利器，刀剑无眼。也不能在你两个嫂嫂面前提起，虽然嫁过来是我们许家的人，但到底是‘女’字贴在‘家’字旁边上，到底不是进一家的门。

现在我是不能不提了，反正我是将死之人，说我诅咒她也吧，盼她死也罢，我只希望你今后有个归宿。”这么多年幼灵的婚事一直她心里的一个结，搁在心里好像一块黏黏的糍粑，吃进肚子还消化不掉。好在幼灵自己争气活出了一条路，可要是能与淮晨继续前缘，她也乐见其成。

许母是个传统的女性，他们要是能重修旧好太好不过了。从前蒙的羞可以一雪前耻，可以对外界说，那不过是年轻的小两口子开的玩笑，可以对从前发生的离婚事件所造成的伤害，三两下自以为可以抚平创口，粉饰太平。

她说话的时候，幼灵几次想打断，可又忍耐下来。待她说完，一双眼睛期许地落在幼灵等待答案时，幼灵才缓缓摇了摇头，很果决的说道：“我和他不可能了。”许母愣住，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从我愿意与他离婚那刻开始，一切都回不去了。你可见过有碎了的东西补完之后和好如初的？碎了就是碎了，从前得到的伤害是那么刻骨铭心，至今回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已经遭遇过一次何必再自投罗网。

再说，即便我愿意，张淮晨也不一定愿意。他那样的人，受过的思想，被人摆布过一次，怎会继续任人摆布。你要是再提及这件事，只怕他对我更加的厌恶与鄙夷，甚至别人也会觉得我没有其他人可要了。我的自尊从前在他那里鞭笞的就一文不值，如今好不容从地上一点点拾起碎了的星渣，用了这么多年重新拼凑起来，我不想再自取其辱。

而且这么多年我这么努力的工作，无非也想凭着自己的一口气，向别人证明，我许幼灵不是张淮晨看不起的那种无能女人。我有自己的事业，收入，房子，我有我的优秀，没有比任何人差。”她一字一句吐露清晰，并非是一时的感情冲动，双目对视许母是那么的坦然，黑暗中眼睛是透彻明亮的。

若非自己想的透彻明白，这几年才会一个人活得那么纯粹而自持。

许母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你单身这么久，还那么尽心尽力的侍奉张家老爷太太，对淮晨还抱有希望……”没想到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有些失落。

“我对张家老爷太太好，是他们对我真心相待，我也应当知恩图报。至于我单身，只是我还未遇到合适的男子，并不是为了张淮晨。

娘，过去的事就是陈年往事，过去的人自然也活在陈年往事里，莫要再将我与他凑到一起。错过了一次，为何再错第二次？明知是错又为何再去错？如果到头来还是和原先一样，人纵使白铁金刚，可又耐得住几次刀枪，铁杵都能磨成针，人又何况是那么脆弱，我们要想法子避免才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好不容易对过往释怀，但释怀不代表就能忘怀，那种难受的煎熬总会在记忆生出想起，滋味是那么的鲜明。